爷爷的去世对我来说是最沉重的打击。他老人家二七年生人,零六年正月二十一去世,享年八十岁,一生经历的事情很多,也算在巨变中大浪淘沙。听老一辈的人讲在文革期间爷爷是生产队长,没有批斗过人,任劳任怨的工作,也许平凡的一生没有可以书写的地方,但在我心中无可替代。爷爷是老年病,器官逐渐衰竭,如果不是因为我的学习爷爷也不会在葫芦岛受这般苦难,病情也不会进展得如此迅速。小时候我的出现给爷爷带来了不尽的快乐,但是他的离去给我带来了莫大的痛苦,我一直带着强烈负罪感来度过之后的生活。爷爷走那天家里来了很多人,也都知道爷爷时间可能不长。
爷爷走后有一个我叫老爷的老人来参加葬礼,我才知道爷爷还有个亲弟弟,第一次见面就觉得特别亲切,好像是爷爷在世一样。身材较爷爷瘦小一些,走路的姿势说话的语气还有那沉稳的眼神就像是一个人,尤其是远去的背影,头上带着简单的本山帽,后脖梗粗糙,毛孔明显,偶有稀疏毛发夹杂在褶皱中,驼背,好背手,手掌朝外呈半握状态,藏蓝色中山装,如此的相似让我震惊。握着老爷的手,竟然也是一样的粗糙、坚硬、温暖。但爷爷不在了,从今往后我只能在回忆和梦境中才能见到这难忘的背影,握住那温暖的大手,可能还会像小时候一样跟在爷爷后面转圈圈。这种亲密的爷孙关系无法代替,父爱母爱非常伟大,但是爷爷的爱,神圣不可逾越!
爷爷停止呼吸,带着遗憾和不满离开人世。离开之时我在西屋睡觉,大姑把我叫醒说爷爷走了,我没理解她的意思。穿好衣服走到爷爷的床前,他静静地躺在上面,盖一层棉被,左手紧握着被子一角,睁着双眼,明亮清澈,嘴巴张着,脸色苍白,和以前的爷爷一模一样,只是没了呼吸,我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不相信爷爷离我而去,只是睡着而已。我面前是一个安然入睡的老人,我看得那么认真。我要好好看看爷爷的样子,握着爷爷尚有余温的右手,没有恐惧,没有悲伤,我倒觉得爷爷的离去是件好事。一辈子受了很多苦,最后的一段路也不是很如意,生活不能自理,吃饭需要照顾,根据爷爷的情况,我想静静的离去是最好的结果。生命就此结束,带走我十几年来的感情,留下的是永久的祭奠。我仔细的看着爷爷的眼睛变得浑浊,黑白已不再明显,左手摸摸爷爷的额头,顺势帮爷爷闭上双眼,爷爷您安心走好,我会好好的活下去。
家里人准备爷爷的后事,按照传统葬礼的简化程序进行。爷爷躺在一个不高的板床上,穿着打扮很特别,我无法描述这些内容,有太多规矩和程序,爸爸不敢怠慢。晚上我独自一人坐在爷爷旁边,把那一层布掀下,认真看看爷爷的面孔,身边有的人在聊天或者商讨着下一个程序,我根本不理会他们的存在,眼中只有停止呼吸的爷爷。有人说这个孩子胆子真大,没有恐惧感,我只是想多看爷爷一眼。按照程序完成葬礼后,我在爷爷走时的床上睡得很安稳。出殡时,家眷里的妇女会嚎啕大哭,嘴里念念有词,我站在一旁冷眼旁观,他们欺骗式的哭声,甚是可笑。一个老人去世后为何还需要没有任何真实内容的形式呢?这种悲伤感不是给逝去的人,而是做给活人看。
第二天上午,独自一人跑到家后面的铁路上哭泣。坐在铁轨上,眼泪不断地流下,第一次感受到身体不受控制,我并不确定是因为爷爷的去世还是另有原因,也可能是在释放着什么。我可以接受面前的一切,为了在世界上生存就必须坦然面对一切窘境,没有人可怜我也没有人可以帮我。哭干了泪水,感觉整个人都变好了,用手扒开压在枕木下面的石块儿,很深,从兜里掏出一元硬币埋葬在那里,看不出任何被动过的痕迹,一切又归于平静,这没有任何寓意,只是我当时身上只有一枚硬币。眼泪风干了之后走回家,我不能把这件事情告诉任何人,包括爸爸妈妈,有些事情存于心底,永不启封。
回来的时候妈妈问我去哪了,我说到外面走走。晚上在距爷爷不远处准备一个铁盆,在里面点燃象征着阴间财富的纸钱,我们孙子辈的跪在火盆周围,大人们说“跟爷爷说些话才能收到钱”,但我不说,只有我一直保持沉默,谁劝都无动于衷,嘴严实得很。人活着不好好照顾,为什么死了后欺骗自己。后来我也在反思什么是孝敬,绝大多数人不得不败给现实。中国养老难,不仅仅是因为传统的压力,更多是因为现实的压力。百善孝为先,不孝即无德。但是光有孝心没有孝能不行,只有孝能没有孝心也白搭。
爷爷走的第六天我就开学了,没有把伤心带到学校,没有人感觉到我的变化,在独自忍受痛苦的情况下结束了高二下学期,也是最颓废的一段时间,现在总结几年前的事情也许会客观一点。期末考试之后我的成绩排名是全年级第二百四,因为有一门成绩登记错误,但是即使正确登记也很糟糕。学校开家长会,爸爸第一次来到学校参加,后来到班主任办公室,与老师交谈很长时间,内容我不清楚,看着老爸那种焦急的样子我很难受,让他担心了。
就这样带着“信仰”来到高三,时间轴上到了人生最关键的时间段和决定命运的时刻——高考。还是先说说我的信仰吧,很多时候妈妈都说我的命很好,妈妈很简单很有责任心,每个孩子背后都有一个这样的母亲指引。与信命相反,我只信自己,不相信上帝和上天的存在,我只能驾驭我自己,其他任何一件事情我都决定不了,命运只掌握在自己手里,我控制着他的生存和死亡。这就是我。算是一个无神论者?马克思曾经说过宗教是精神鸦片,但是我却很羡慕那些有宗教信仰的人。
我从来不会跟别人说我的梦想,每次回答都非常谦虚,我从来没有考虑过就读于一所知名大学,我知道我要做点事情,仅此而已。我思考,但是从来不会露出任何迹象表明我在思考,藏得深,才是生存之道,可能是天生的吧!
到此应该告一段落了,人的一生没什么值得记录的,都是些平常故事,但是我为什么要记录零碎的记忆呢?当初有一种冲动来完成这个念想,但是又遇到了点不太高兴的事情,给耽搁了,不能继续下去,我现在需要的是认真总结我所写所想的意义,认真的回顾我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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