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岁初冬季节,因为父亲地质工作特点,举家随父迁居沂蒙,当时江南草木未凋沂蒙已是霜打枯草。
大人忙着搬家具,而我被一群日后成为小伙伴眼下拖着鼻涕穿着黑布袄的孩子围观着,小西服罩着羊毛衫臃肿的我,却被这群孩子称为“洋物”,费力也听不懂的方言嘈杂中还是时不时拉我一下,我更惴惴不安。这时人群中一个方脸和我个子相仿的孩子把我拉出了重围,连说带比划的和我交流着,这就是我到山东的第一个朋友李光学,也让我人生第一次尝到齁咸的辣疙瘩。
没几天办好入学,我居然成了李光学的同学,第二天放学他热情邀请我去他家做客。其实,他家很近,就在小学旁,在我们小区对面一片相对平缓的山坡上。村名带着点豪气,叫南官庄,怎么得名,没有细究过。南官庄是个沿着山坡建起的自然村,道路是上上下下,很多地方还裸露着或大或小的石头,只能步行通过,想要开车是不可能的,当然,当时也没有车。村中的房子清一色是石头砌成。房屋是采用较为规整的石头,院墙则是盖房剩余的石料堆砌而成,特别的是不用石灰水泥做粘合剂,完全靠砸石头的手艺堆砌而成,这一点相当厉害,光学的父亲就擅长盖屋子,盖房子时砸下来的石料,他都心中有数,回头堆砌院墙时挑挑拣拣就用上了,人说将军胸中自有百万兵,这石匠也应是心有万块料啊。
推开柴木门进了院子,就是一个柴草盖的半开放的亭子,下面有个土做的灶,这是山东沂蒙地区常见的锅屋了。光学喊了声“大”,他爸妈正好都在,看到我涌出门来,虽然我是被光学突然叫来的,可光学的父母却没有任何不满,反而有些手足无措的感觉,生怕慢待了我这个“机关”来的孩子,二话没说就去鸡窝里掏鸡蛋了,那一顿饭,是我第一次吃煎饼,第一次吃辣疙瘩,第一次喝带走花生碎的咸糊嘟。椒子炒鸡蛋,辣疙瘩丝放葱花拌着,浇了点麻油,就着煎饼,齁咸但极香,我第一次吃煎饼,就算夹了鸡蛋还是咬一口拽半天,把他们一家笑的前仰后合。
辣疙瘩是芥菜的土命,名字由来没有官方说法,我猜测一是由于芥菜根须较多显得疙里瘩哒,二来生芥菜有些许辣味,生拌鲜芥菜丝能尝出来,或是因为制作辣疙瘩有腊菜的方式吧。
再后来,到了初中高中,周边农村同学学习异常用功,每周回家带来一包袱的煎饼,和一罐辣疙瘩咸菜,清贫却满怀理想。
而今,他们遍布海外,或是位高权重,或是事业有成,只是不知道,是否也还记得我常心心念念的辣疙瘩,虽然齁的要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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