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间的味道（二）芝士火锅

夏天来了，老杨颓了。

整天就窝在北京的出租房里抽烟，居委会胡大妈来警告过他好几回了，“小杨啊，你好好抽啊，千万别戒了，大妈家里哪天想开荤了就去举报你”。老杨恨恨地掐了烟头，忍不住骂，“册那，戆逼样子”。老杨是土生土长的上海人，阴差阳错进了家咨询公司，跟着项目来北京出差。一年出差两回，每回半年。想想干脆自己租了个房子住得了。

老杨从小怕热，大概是因为出生在七月，初生时的恐惧和炎热的天气自动绑在了一起。现在的老杨也和刚出生时一样，赤身裸体地躺在床上，好在没哭，只是百无聊赖地盯着天花板。北京的夏天和上海毕竟不同，在上海，夏天就意味着无休无止的潮湿闷热，街上两人擦着肩错身过，裸露手臂上的汗液都能扯出根丝来，远远看去，满大街的芝士披萨，煞是好看。北京好啊，只要躲开太阳，便是现世安稳岁月静好。老杨周末尽量不出门，吃饭都叫外卖，一天就出门两回，一次遛狗，一次跑步。

在北京无聊，老杨养了只边牧，取名叫“无常”，既暗合边牧黑白相间的毛色，又隐约透出些禅意。老杨很满意，可是“无常”自己显然不怎么接受，它只认香肠和火腿肠。老杨养狗除了解闷，还有个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泡妞。美女们对于狗狗通常没有免疫力，而且会下意识地把养狗和充满爱心结合起来，一开始便对狗主人产生了好感。

所以老杨定下目标后立刻开始训练无常，他抛弃了坐下谢谢握手这些华而不实的技能，直奔主题——反复让无常看苍老师的教育片，训练它的审美能力，并让其尽量和自己的保持一致。可叹好好一只母狗，路上看见美女就跟看见肉骨头似的，“嗖”地一下蹿出去，围着美女打转撒娇，就是不走。一对狗眼睛不停朝老杨眨巴，“爹，36C，您上！”

老杨用这法子成功搭讪了一个90后妹子，一头长发，胸大腿细。妹子经常来看无常，送点狗粮啥的。老杨留人家吃过两次饭，妹子也不推辞，大大方方吃完了还帮他把桌子收拾了。老杨是个闷骚且木讷的人，琢磨不透人家的心思，就拿这事儿和同事商量。那些猥琐男也不发表意见，只是一声声地感叹，禽兽啊。这话听着，不知是在夸无常还是在骂老杨。

三十岁的人了，真陷进去了还是跟高中生没两样，拿着手机翻来覆去地看姑娘给发的微信，琢磨她的每一条朋友圈，试图嗅出一点发给自己的信号；或者自己往朋友圈里po各种照片和心情，然后点开信息提示里的那些数字，期望里面有她的回复。妹子真真点赞狂魔，看着那一个个镂空的心形，老杨心情格外复杂。终于没憋住，借着一次遛狗的机会，老杨吹响了冲锋的号角。妹子有些惊讶，淡淡地笑了笑便不再说话，老杨自觉没趣，草草鸣金收兵，只剩无常没心没肺地在两人中间来回穿梭。

这次分开后隔了有一周，妹子约老杨出来吃饭，南锣鼓巷小菊儿胡同的芝士火锅。瑞士芝士味儿大，搁锅里煮糊了，用叉子穿上各种肉片面包，裹了芝士吃。初入口浓香四溢，黏糊糊地沾了一口，还有些烫舌。老杨吸了几下凉气，有些狼狈。没一会儿，芝士就变凉变硬了，嘴里顿时索然无味，挑出肉片，草草嚼了。剩下两块芝士干，反复咀嚼后却又品出了淡淡的奶香。妹子就看着老杨的神态从惊喜到失落到沉醉，怯怯问了句，“那我以后还能来看无常吗？”……

世间的味道（二）芝士火锅

老杨当晚还特地跑到后海的酒吧，要了一杯黑方，给自己点了一支林志炫的《散了吧》，用来缅怀这段胎死腹中的感情。可巧晚上还下了场暴雨，老杨把iPhone和钱包用塑胶袋装好了，就往雨里冲，想象着雨水混着眼泪顺着额头滴下，流进后海，成为这片浪漫之海的又一段故事。哪知被雨一浇，人一下精神了，心说我这是干啥呢，当这是舞台，她在观众席看着呢？想着把自己的一点悲伤戏剧化，无限放大成悲剧，然后感动她？何必呢，无非是一点自怜一点自恋罢了。老杨抹了把脸，笑，“册那，戆逼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