害怕医院,无法克制的害怕。清冷的廊道,过分强调气氛的气味,以及不时传出的哀嚎,都足以使我感到害怕。但最害怕还是它往往意象分离。
从什么时候开始心生恐惧?具体时间记忆以不再真切,模糊的记得是一个周五下午。身体皮实的我很少甚至不接触医院,生病也都是些头疼脑热的小病,至多诊所扎个针拿个药便可,所以对医院几乎没什么概念,那个地方似乎从来与我无关。就在那个模糊的大概还是很晴朗的日落时分,开始对医院产生了不可逆的抗拒。
因为在那过分白过分静的地方,我见到了至亲最瘦弱的样子,艰难的用微薄的气力说:“我还好。”心里清楚这个“还好”仅仅只是还好,已不复往常威武神气的模样,而是无力的强撑着好似一切都是最寻常。开心到来的探望,却也不是最后一面那样的动情,就好像平时见小辈似的开心。
于尚且年幼的我,一时无法反应这发生的变化,着实无法接受平日里威风凛凛的他这样瘦弱而又局部浮肿瘫坐在床上的样子,无法接受平日开心大笑生气大怒总是情绪化的他这样有气无力似是隐忍的谈话和表情。我强忍着泪水在眼眶打转,牵强的勾起嘴角唤了他一声,筹措的站在原地,最终忍不住背过身走出门口掩面痛哭。路上父母问起怎么了,却也只能强忍哭腔噙着泪水说“没事”。那时那刻每一帧的画面都好像烙印般的刻在心中,直到多年后的今天,仍能感受当时的感受。
最终,我还是在那冰冷的不带情感的地方送走了他。第一次真切的体会到什么叫泪流不止。他带着希望从正门走进普通病房,在普通病房和抢救室间拯救希望,最终平和的从普通病房被送往最深处。穿过空旷的长廊,护士台边的她们在嬉戏笑骂,好像这是一个平常且充满快乐的日子。泪流不止的我,从她们身边走过,似乎格格不入,又似乎与往常无异,但是于我,那笑声着实刺耳甚至穿心。
大概就是因为这些吧,开始害怕医院,害怕经过走廊,每每独自走长廊总忍不住的想跑,不跑也大多大步疾走;不敢踏入医院,甚至提起都会忍不住的心颤。
好友住院期间,强忍着恐惧时隔多年再踏入那冰冷空洞的空间,还是会腿脚发轻,头脑混沌,出门时甚至差点撞向迎来的车。
父亲住院,害怕到不敢陪同母亲一同照料,只能懦弱的在家里痛哭到瘫坐在地,所幸父亲并无大碍。期间还恰巧生日,父亲瞒着医生回来给我过生日,他说:“答应了给你过生日的。”晚上又独自偷偷跑回医院吊针,独留我在空旷的房子里痛哭不已,咒骂自己的懦弱和不孝。
人世间,欢声笑语,悲欢离合,乃常事。但是好多寻常之事总不能被大多寻常之人所接受,譬如,生离死别。害怕的或许不是那一个无情而又好似充满死亡气息的空间,而是那个不可预知的异处,害怕所爱之人在彼方没能遇上相交甚欢的旅者,独自清冷的游逛,不但没能逃离俗世的苦难,反而增添对亲友无法触及的思念。
我说我不敢去医院,妈妈说“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你已经是大人了”。同友人聊起时,友人反问“大人就必须敢去医院吗?”于是我也就挣扎着放任这恐惧,逃避虽可耻却十分有用啊。
想想,并不是所有的恐惧都能被克服。
有的害怕,是真的害怕。也许一时,也许一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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