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岄每日遥遥望着清儿,于生活细微处默默关心,处处关怀,又紧紧封闭自己的心,不让她看出端倪,再徒添她烦恼。而清儿,也在尽力调整自己心绪,静默远离,和童岄分得清清楚楚。
而你可知,这无形的“爱”它是藏不住的,你封住心,它会从眼睛流露出来。你闭上眼,它又在不经意间从嘴巴跑出来,哪怕你捂住嘴,它也时时刻刻围绕在你生活里,连呼吸都在说“我爱你,深深爱着你。”
清儿开始彻夜难眠,此间天气正是舒爽,她却躺在榻上翻来覆去烙饼,直至天明。她越不该想他,念他,他偏在枕畔心口挥之不去。清儿干脆不睡了,披衣坐在桌旁强迫自己读书,无为写就的那些治国策略她差不多背得滚瓜烂熟,又强支着眼皮读兵书,直至熬得双眼通红。可她回到榻上一闭上眼,童岄就又来了……
后来,她实在心烦意乱,困倦至极又睡不着,便半夜三更偷偷跑到厨房倒了一杯酒拿回房间。果然,她将酒灌下去便不省人事。若没有这酒,她决计睡不着,可酒喝得多了,第二日又醒不过来!
此间已然日上三竿,小鹿饥肠辘辘围着菜畦转圈圈,进又进不去,只能将前蹄搭在栅栏上,眼巴巴瞅着悠绿细嫩的小菜流口水。就连无为也到厨房转了两回,见炉火骤熄,茶水冰凉,无奈又折回书房。
清儿素来早起,从不曾贪睡,为何今日迟迟不见她出来?童岄练完武功,站在院中盯着她窗户诧异得紧。莫不是病了,童岄放心不下,也顾不得其它,只得去敲她房门。
清儿恍惚间听见敲门声,似童岄在唤她,将她从混乱的意识中唤了回来。她免强睁开眼睛,想支起身子,却觉脑袋重得紧!这酒日后是不能再喝了!清儿扶着额头又在心里暗暗发誓。
“清儿,清儿你没事吧?”童岄听见屋里有动静,复又唤了一声。
“我无事。”强烈的阳光从窗缝透进来,洒在榻上摸着一片暖。喝酒误事!清儿敲了敲疼痛欲裂的太阳穴,强从榻上坐起身,“我马上来。”
童岄见清儿许久才应声,不甚放心,便站在窗下等她。清儿换了衣服,把脸浸在凉水里好一会才清醒。她将头发简单绾个髻,插上童岄做给她的那支簪子,收拾好屋子才打开门。
童岄立时迎上去,瞧着她脸有些憔悴。清儿这几日瘦得不轻,本来只有巴掌大的脸庞又小了一圈。童岄嘴角微微抽动,千言万语尽数堵在喉咙,许久才开口:“你脸色不好,可是身子不舒服?”
“有劳师弟关心,今日确是我贪睡无疑。”清儿低垂着眼眸,微微露出一抹清冷笑意,“我这就去烧饭,马上就好。”
“清……”童岄的手扬在半空,话还未出口,就被她冷冷的背影堵了回去。
无为听见院里声音,起身走到窗前,正看见这一幕。清儿在厨房弯着身子添柴熬粥,童岄颓在院中,瞧着她身影直发愣,恍惚得紧!无为不禁轻叹,摇摇头回到桌案又拿起笔。
吃过早饭,清儿将换下的衣服鞋袜,连同无为和童岄换下的脏衣分别包起来装进背篓,又背上弓箭往南山而去。
此间南山一片悠绿,青草和野花的幽香直钻鼻孔。太阳很大,晒得人昏昏欲睡,尤其清儿宿醉未醒,头还晕得紧,摇摇晃晃走在山路上。有村妇相伴上山采菜采果,山下还有老妇结队在下游浣衣。天气温暖而舒爽,前些日子又连日大雨,遂南山溪水充足,甘而甜,澈而柔,从半山腰往下倾泻,其壮观如瀑。
这几日正是山下村妇和小媳妇上山浣衣,拆洗被褥,沐浴的日子,因而村里猎户和男人互相都有默契,这几日打猎都往北山而去,绝不去南山,这似乎成了鹿璃山不成文的规定和仪式。清儿临出门,还特意叮嘱童岄,不让他去南山,否则非让村里猎户给……若如此,她是保证不了他安全的。童岄一时忍俊不禁,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心想这鹿璃山规矩虽怪得紧,倒也民风淳朴。
溪边传来畅快的笑声和小童嬉笑追逐声,南山除了这几日人声不绝,常年也未曾如此热闹过!清儿自知精神不济,脸色难看,便避着人群挑无人小径走。她来到后山一湾小溪处放下背篓和弓箭,这里林深不好走,时常有兽出没,因而僻静无人,水清而冽。山下村子并不大,遂村里人也都熟识,如此她也着实无法在众人面前脱衣沐浴,便只能避着人寻到这处溪水来。
无为素来只在学堂教书,闲时侍弄小菜而已,衣服甚是好洗。倒是童岄,日日爬山打猎,练功劈柴,衣服上沾着泥土灰尘,还有不小心刮坏的口子。清儿无奈得紧,这已经是她做给他的第二身新衣了!
她将衣服洗好搭在树杈上,一会功夫便也晾干,便拿出针线将他衣服撕破的口子细细补好。快两载时日,因为童岄,清儿缝补做衣的手艺亦是练得越发好!她将衣服上的破洞展平,一针压一针细细缝,时不时将针尖放在发上蹭一蹭又继续缝,针线便顺滑些,省些力气。
清儿用牙齿将线咬断,收起针。她轻抚着童岄衣服上细密整齐的针脚,难得露出笑意,抱着他衣服久久不忍放下。幸而她是清醒的,有些感情若不得圆满,便将它遏止收敛,默默缝在细密针脚里也好。清儿有时觉自己是病了,病入膏肓,那些扰她心绪的东西总会在黑天白日,任何不经意间袭来,像荒草一样在她心里肆意生长,成片成荫,止也止不住。
无论黑天或白日,她一次次疯狂地想念童岄,又一次次清醒的遏止自己这份想念,她已经快被这纠结的执念撕碎了!有些事,明知不可为而为之,并不是一场勇敢,终是无疾而终的感情,若还执念不悔,她便是将自己人生彻底断送了!
清儿将童岄衣服放在脸颊旁细细摩挲,一闭眼淌下两行泪。这是我最后一次想你,最后一次。她突然扔了衣服,“扑通”跳进溪水里,高高溅起的晶莹水花,一会儿便同涟漪一块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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