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音乐天赋,却偏偏喜欢唱歌。
年少轻狂,从来不知道照顾别人的感受,兴之所至,也不分旷野还是校园,扯起嗓子便高歌一曲,声嘶力竭足以扯碎天上的云,有人哄笑,有人白眼,有人小声或者大声地抗议。
我根本不在乎这些,只管伸着脖子唱。那些年迷上了《风雨兼程》,一开口便是“今天你要去远行……”每唱到“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就这样风雨兼程”的时候,我的嗓子便劈得惨不忍闻,可即使这样我也顶不上去,好好的歌儿便被我转了调跑了音。有个家伙攻击我说我唱歌简直就是把刀子。我才不管什么狗屁刀子不刀子,我只管唱,每次都是扯着嗓子一路唱着进校园。校长一家子住在校园里,只要我一进校门他就听得见,就忍不住给他老婆嘟囔到:“那个皮贼又来了!”
教我音乐的老师给我提的唯一要求就是上他的课我不要大声唱歌,他说我唱歌不光是跑调,关键是带节奏,只要我一大声唱,整个班的节奏就被我带偏了。音乐课不让我唱歌,我一直耿耿于怀,直到十多年后见了他还撅着嘴给他提过往事,他笑着问我:“现在还唱么?”
现在真不唱了,为了家庭和谐,我不能在家唱;为了办公环境,我不能在校园唱;为了环保自然,我更不能在旷野里唱……时间久了便也淡了心劲,偶尔放浪形骸,白云和野花触动了我心弦觉得必须吼那么一嗓两嗓子才觉过瘾的时候,我也不敢唱歌,只不过尽情地张开双臂,舒展身体到无限大,昂首向天扯一句长长的“啊——!噢——!”
生命里有三首歌难以忘记。
初中毕业后我复习了三年,为了考中专。那时家里穷,考学是我哭闹着争取来的,冥冥之中我觉得只有考上学才是我唯一的出路,但考一次败一次,那压力可想而知,记得元旦联欢,一个同学的姐姐上高中,那晚她正好在我们班玩,她唱了一首《我多想唱》,那首歌一下子便击中了我,“我想唱歌却不敢唱,小声哼哼还得东张西望……”连年失败的重压、不知道明天到底在哪里的迷茫、贫穷所带来的极度焦虑和自卑一下子被那首歌全钓了上来,听着听着,我泪流满面……我知道不是为了歌,但这种忧伤和怅惘却是因歌而起。
最终还是没能考上中专,我无奈上了高中。高一的第一次晚会,一个穿着藕荷色连衣裙的女生娇娇怯怯地站在大家面前,唱了一首《走过咖啡屋》,那个女生看起来不光年龄小,身形小,连那声音都似乎带着童声的稚嫩。
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忍不住慢下了脚步
你我初次相识在这里揭开了相悦的序幕
今天你不再是座上客我也就恢复了孤独
不知什么缘故使我俩由情侣变成了陌路
芳香的咖啡飘满小屋对你的情感依然如故
不知道何时再续前缘让我把思念向你倾诉
……
正是这首歌让我一下子便记住了她,后来我们相爱了,但最终又像歌中一样分开了,由情侣变成了陌路——然而人生就是这样的奇妙,变成陌路的只是身体而不包括记忆,毕业十六年时 同学们搞了一次聚会,我们再次相逢,感慨之余内心涌起莫名的美好和温暖。那时我才知道,所谓的忘记是不可能的,有些人注定无法忘记,你只能把她隐藏。
二十年过去,三十年过去,但每当那首歌响起,我便会想起那个晚会,想起那个穿着藕荷色连衣裙身形小小稚声稚气的小女孩,想起我们曾经的爱情,还有和爱情相联的青春……
第三首便是罗大佑《光阴的故事》了,对于我这种多愁善感的人来说,那首歌简直就是无解的毒药,听一次便发作一次。我好像在以前的文章中写过类似的片断了,在这里我愿意重新啰嗦几句,一天不经意听到了这首歌,当时我其实是边看书边听歌的,但当那旋律响起,我扔下了书,从墙上摘下儿子的吉他,胡乱地弹着,胡乱地哼着,哼着哼着便哭了……
老婆从外厅走了进来,看我呆傻的样子,挂上了吉他,拍了拍我肩膀,笑着骂一句:“又犯病了!”便把我拉出卧室。
我常常听歌,却又时时害怕听歌,因为我怕,怕哪首歌不经意就打开久远的岁月,打捞起沉在生命河床上的往事……
回望那一次次擦肩而过,每一次却那么刻骨铭心。
陶醉,醉到心碎。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