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桂电的新生报到日期尤其晚,晚得村里人都觉得我没考大学,当我拎着行李走出村子的时候,大家都以为我终于放弃复读去广东打工了。
经过几小时的晕车,终于到了桂林汽车站,好在一出站就有热情的学长学姐接站。学姐递过来一份展示桂电三个校区的地图说要带我去火车站前坐专车,顺手接过了我的棉被,学长则找到我的行李箱,感慨了一句“哟,挺大的嘛”,然后准备在学姐面前展示他飒爽英姿,结果他错了,我这个行李箱的问题不仅是“大”,也不只是“重”,而是“滚轮坏了……”。 学长走出了两步才发现轮子卡死了,有点尴尬却还是不失潇洒地在学姐面前安慰我“多大个事嘛~我提过去便是了”。
汽车站到火车站虽然只有约摸五百米距离,但是人潮汹涌走得并不是很顺畅。学长很优雅地提了一小段路,毕竟里面有一堆诸如“牛津英汉双解大辞典”这样有分量的家什,重量不容小觑,他也只能放弃一直维持的优雅形象,直接和民工一样扛到肩上走了一段,然后发现实在是有点硌肩膀,又换成摔跤手似的抱在前面,没走多远就放下来伸着舌头喘了……我实在是于心不忍了就说算了吧这个轮子反正是坏了的滚不了就在地上拖吧。学长终于抛弃了偶像包袱,在忍受了刺耳的摩擦声和一路侧目及磨平半个轮子后,终于气喘如牛地把我的行李箱拖到了火车站。
而漂亮的学姐,刚拿到我棉被的时候还热情的介绍学校如何如何大学生活怎样怎样,走了一小段路之后才发现棉被这玩意轻是轻,但是体积大,走在人海里简直是逆水行舟的感觉,拿在手上也越来越沉手,给我说了三五分钟的大学生活指导之后就喘着不说话了,也不在意学长优雅不优雅了,也顾不上自己淑女不淑女了,看到学长把行李箱抱在胸前她也学着把棉被抱起来,无奈没有学长那大猩猩般长而有力的手臂,胸前也不似学长那样平坦不占空间,光滑的塑料外包装也不像行李箱那样有把手之类的可以使力的地方,所以尝试了几次也没成功,感觉拿了一个烫手的煮鸡蛋,不能放下拿着又难受,急得脸上一副欲哭无泪的样子。我叫学长拖行李走了后感觉回头帮无助的学姐一起抬着走。
他们一路都不再说话,冒着汗的脸上面色凝重,我估计他们都在冥思苦想一个问题:两个人都搞不掂的东西,天知道这小子一个人是怎么弄过来的?! 送我到接新生的专车那之后学长学姐就消失了,我感慨他们真是做好事不留名的活雷锋啊,真心觉得他们辛苦了,一直想当面对他们表示感谢,但四年的大学下来我就再也没见过他们,不知道是因为我没记住他们的长相找不到他们,还是因为他们记住了我的长相而远远就躲开了我。
初进尧山
专车拉着我们经过东区的校门却没有停下来,我还以为不走正门而是走侧门开进校园,当看到挂子山累累的坟堆的时候,我意识到这不可能是校园的一部分,可能我们是去参观一下传说中的尧山新校区。我摇着头心里暗暗的同情那些被安排到尧山校区的专业,这么遥远荒凉的地方,简直就是发配边疆流放异乡,要不是今天蹭着这个专车进去,我才不会跑这种鬼地方来呢。
当车子穿过黑咕隆咚的乌岭隧道,车上有人告知大家,我们就要到尧山校区了,你们这一届新生全部都是安排在这个新校区。 纳尼??!!!我拿出了学姐给我的校园地图,看着那效果图一栋栋的漂亮欧式建筑,感觉上的不是桂电,简直就是牛津啊!只用了一分钟我就接受了这个需要穿过坟堆和隧道开很久的车才能到达的尧山新校区。
PS:下图是我2007年拍的,规划图比这个漂亮多了
都说了我是个没有多少远大志向的无知文盲,车子真正开进了校区我才知道所谓的新校区实在是太新了!还是一个半成品!汽车在连柏油路都还没有的校园,不,确切地说应该是火热的工地上颠簸着前进,车身后卷起的尘烟让人恍惚地以为自己是在中东的沙漠里奔驰。不仅没有柏油路,下水道也还在开膛破肚地挖着,进食堂吃饭我们还得跨过一条大沟,回宿舍还得再跨另一条大沟,军训虽然还没开始,所有的男生女生都学会了如何安全地跳跃战壕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所谓的效果图就是丰满的理想,背后那个宽广的土地上稀疏地分布着几栋建筑的简易地图才是骨感的现实,那时候的我真是too young, too simple, sometimes naive!
如学姐所说的一样,尧山校区是一个没有围墙的观光型生态校园(那个年代流行这个词,什么都扯到生态,就像后来流行的低碳环保一样)。我不知道是规划中没有还是没钱起这么长的围墙来,观光也不知从何说起,不过确实整个校园确实处处都很原生态。从西岸村头的校门口开始,一间敞着没玻璃的大窗的低矮平房趴在松树林边,外墙上用喷漆喷了四个歪歪扭扭的字:“精灵网吧”。不要以为这只是个户外广告,往那个敞开的大窗向里面看,幽暗的室内居然还真的摆着十来台电脑,那种诡异的场面让你的脑海里第一时间就把这网吧的名字改成“幽灵网吧”。
从校门口沿着校道两旁一直到17#教学楼,全是茂密的灌木丛和松树林,期间夹杂着无数诸如捻子之类的野果。教学楼外就是一片片农田,时不时就可以看见白鹭飘乎乎飞过的身影和野鸡求偶的尖叫声,倒是有几分“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意境。从17教走廊往下一看,一个被发掘的古墓墓坑就在教学楼边。
宿舍楼就建在松树林边,楼与楼之间还保留着许多高大的松树,每天都有割松脂的农民带着一把割刀准时来这些树下熟练地划几刀。树林的生态一点都没有受到建设的影响,依然郁郁葱葱非常原始,仿佛这些楼房都是和一件行李一样直接搬过来放在树林旁边一样。树林离得如此的近,感觉连树梢都要伸进宿舍的窗子一样,而当你在阳台边吃完一个香蕉苹果随手一扔,果皮就直接进入原始森林回到生态循环的轨道上了, 而春天漫山遍野都是杜鹃花栀子花的时候,你也不用采摘,就搬把椅子坐到阳台上,就可以欣赏那触手可及的花了。站在边线上,你的左脚踏着现代文明,右脚就踩在原始丛林的青苔上。
那时候,校园里还没有人工绿化,也没有多少硬化,到处都是杂草丛生,这一点令周边的村民和牛儿们尤其兴奋,他们把牛赶过来就不用担心了,到处都是草吃得饱饱的,也不用担心会祸害蔬菜庄稼,这样也造成了只有在早期的尧山校园才有的几大奇景:教学楼下车库,吃饱的牛群围在老师领导们的小车旁边乘凉反刍;校道上,放学的学生匆匆忙忙赶回食堂吃饭,牛群也跟着到处走走看看;一楼的宿舍里,当你在窗边洗衣服一抬头就有可能与一头正在好奇张望宿舍摆设的高智商牛四目相对,那带着青草芬芳的温热鼻息顿时让你有初恋般心跳加速的感觉。
下面的图已经是我们毕业的时候拍的了
高中的时候写作文老是流行写“努力学习考上大学走出大山”之类的题材,这下可好了,我是走出了那个小山村,却考进了一个更加偏僻的山旮旯了。隔壁班的一个女生,初中到镇上读书,高中到县里求学,十年寒窗苦读一番努力之后,终于……考回村里了!!!
以前大家对大学的想象,几乎都来源于《萌芽》这本杂志。在别的学校我不知道怎么样,总之在我们那帮官方所谓的“尧山第一届主人”看来,《萌芽》里都是骗人的!由于整个校园全部都是新生,所以我们那一年是名副其实的“后高中时代”,那时候没有网络没有电脑没有逛街没有什么娱乐设施,所谓的商业街也只是几个搭起来的简易窝棚,其实和印度巴西的贫民窟并无二致。
那时候女生还不懂得化妆和搭配衣服,男生也没学会装酷和搭讪女生。男生斜跨单肩包,女生背着双肩包,都以为只是换了个学校读高四,身边还多了那么多全国各地的竞争对手,于是就傻乎乎的天天一起去上课,一起嘻嘻哈哈毫无私心邪念地走在从宿舍到17教那条漫长的校道上。书上说的斜阳下草坪上,女生捧着本书轻声读着,男生骑着车子潇洒路过,两人对视的一刹那的心如鹿撞那种美好场景,影子都没有!不过话又说回来,我确实是个没有多少远大志向的无知文盲,看着周边山环水抱的环境,想想高中时候也没有多少努力苦读就考上这了,于是没有和别人一样抱怨啊愤慨什么的,我又接受了这个校园里呆上四年的事实。
待续:下一期开始写尧山学习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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