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大雨的时候,看场电影再合适不过,鼠标滑来滑去,其实内心早有启示,《地球之盐》是我一直不愿意继续看下去的电影,断断续续的在进行,仿佛在经历一场漫长的审判,沉重,压抑,绝望。电影是对著名的人文摄影师塞巴斯蒂安的一生以及贯穿其中的摄影作品的回顾,以纪录片的形式,斩获盛誉无数。虚无盛名之下,是对人类,对地球,对自然赤裸的画像,“摄影师就是利用光线进行绘画的人”,这场宏大的画作以位于巴西的赛拉佩拉达金矿为起始,50000人在巨大的矿坑下,淘金时代的不确定性背后是一夜发达的诱人理想,无数的人来到这里,各种背景,相同目的,挣扎的人生。
后以非洲为主背景,在赛赫拉地带,科普特地带等地大肆着墨,灰色和黑色交织的画卷徐徐展开。我一边查资料,一边看地图,并不知道想找到什么,只是觉得那些留在脑海里的画面必须再清晰一点。塞巴斯蒂安到达非洲这个非去不可的地区,报道饥荒,难民营,这场史上最严重的饥荒,正在遭受巨大痛苦的人类,他们脸上写着对宿命论的信仰,生而虔诚,同样也带着虔诚死去,饥荒让人们虚弱,最终真正杀死人们的是疾病。在科普特的教规里,人们去见上帝前,需要把身体清洗干净,即使水很少很少,我能回忆起的形容词里,骨瘦如柴,瘦骨嶙峋,人比黄花瘦,大概创造这些词汇的人是没有见过非洲难民的。
看到这里的时候,我想起《与神对话》第一卷里,我问上帝,既然你创造了人类,为什么又要给人类施加这么多的苦难?上帝说这个问题的答案要到宇宙最深的秘密和生活最高的意义中去找。他说,我并不通过只创造你们称为完美的环境来展现我的善。我也不通过禁止你们展现你们的爱来展现我的爱。这如何对应到从埃塞俄比亚被驱逐到苏丹的人所希望到达的希望之乡呢?影片到这里才只是灾难揭开的冰山一角。
塞巴斯蒂安回到巴西,结婚生子,直到再次踏上旅程,那是第一次海湾战争结束,伊拉克军队撤退,当地政府军点燃了500口油井,你可以想象500口油井在燃烧吗?浓厚的油烟,太阳都无法穿透,24小时都是黑暗的荒芜地带,来自世界各地的消防员来熄灭这场由人类点燃的火海。塞巴斯蒂安用镜头在讲述他看到的世界,直到他将视角聚焦到整个人类的迁徙,聚焦到被放逐者的命运身上,他再次来到非洲,尼旺达真正展示了地狱的面貌,在这片美丽的热带草原上,天堂变成了地狱,卢旺达政局动荡,因为对图西族的野蛮压迫,数以百万的人逃往刚果,上演的是惨绝人寰的种族灭绝,以距基加利150公里为始,遍布尸体,150公里,尸横遍野,塞巴斯蒂安无数次放下相机,面对着这样的场面,为他所看见的一切,失声大哭。
暴力,残忍,无处不在,不只是非洲,在前南斯拉夫,人们从家园被驱逐,仇恨四处蔓延,“我们的历史就是战争的历史”,深思脊背发凉,压迫,疯狂,无休无止。卢旺达的局势一直在变,曾控制整个国家的胡图军队被打败了,他们撤退到刚果,戈马地区,历史颠倒的可笑至极,开始是图西人逃离胡图人的暴虐统治,再后来,胡图人又要从图西人的控制下逃跑,“所有人都在逃亡”,仅仅几天,戈马地区接收了近200万人,然而,因相同命运聚集到一起的人,又引起了另一场灾难,疟疾肆虐,死神蔓延,人们就像蚂蚁一样纷纷死去,每天都会死去一万两千人到一万五千人,堆积成山的尸体,将孩子扔进死人堆后,继续和旁人谈笑的父亲,建筑用的铲车竟成了处理尸体的绝佳利器,“每个人都应该看看这样的画面,看看人类是多么可怕”,塞巴斯蒂安必须离开了,他生病了,病的很重,“我没得什么传染疾病,只是我的灵魂病了”,他的灵魂病了,他没有办法再继续下去了。
一年后,塞巴斯蒂安重返卢旺达,试图帮助胡图人重返家园,200万人,一些人回到卢旺达,25万人离开前往刚果,这25万人在历史里好像消失了,直到6个月后,又出现在刚果中心地区,25万人只剩四万人,而此时,以为可以稍得喘息的他们才明白,一切又只是重新开始,亲图西族的游击队占领了基桑加尼,又一次开始驱逐他们,他们花了6个月,穿过危机四伏的原始森林到达这里,现在又被送回卢旺达,一些人被杀了,而一些人再也扛不住了,变得精神错乱,神志不清,他们被逼疯了,“全世界都是被驱逐的人”。塞巴斯蒂安绝无可能再停留下去,“在经历了卢旺达的悲惨岁月之后,我离开那儿,什么都不相信,不相信人类的救赎,人们根本没办法这么活着,我们不配活着,没人配活下去”,塞巴斯蒂安看到了黑暗的中心,他深深地怀疑自己作为人文摄影师的工作,质疑自己竟然见证所有的一切,离开卢旺达之后,他还剩下什么,他像被掏空了的树干,摇摇欲坠。
很沉重,从头到尾,尸体,战争,灾难,死亡,构架出来的意识除了绝望,就只剩眼泪,可眼泪无用。你问我,会不会很难过,很绝望,这种绝望会不会像塞巴斯蒂安一样,像被掏空,我想起《人类简史》里,整页的数字,多少人死去,多少物种灭绝,寥寥几个数字带给人的感觉是很轻微的,当数字具象化,我看到漫山遍野的衣不蔽体的尸体,我看到刚出生的孩子绝望空洞的眼神,我看到大地干裂的裂痕,我看到无数人睁着眼睛死去而因此无法得到安葬,那句印象最深的“农业革命的本质是,让更多的人以更糟糕的状态生活下去”,一次又一次撕扯着我的信仰,绝望无用,它只是一种情绪,虚假并且丑恶,绝望不难,美好的事物看多了,稍稍见识一场生命被践踏的场面,足够了。
有一段时间,在读完人类简史,世界简史,未来简史之后,我发现变得积极起来越来越难,于是不停地看世界史,欧洲史,人类进化的很多著作,其实根本没有记住什么,读的很快,因为迫切的想找到答案,我们来到这个世界,宇宙最深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呢?生活最高的意义又要到哪里去找呢?是存在吗?因为我们存在,所以一切就顺理成章吗?我放任自己去痛苦,去怀疑,然后不治而愈。我不想带给谁某种情绪,我不想对任何人有亏欠,我努力的生活,继续这些不得不为了生存下去而做出的必要努力,读书带给我的意义是,她让我怀疑,不给我答案,不提供救赎,只是讲述真相。但她和我平等,她说没关系,她给我自由思考的空间,她觉得这一切都与我有关,她认同生活,她也给我一个世界,天马行空,无所顾忌,自由发挥,无所限制。所以我学会脚踏实地,学会谨言慎行,但我真正学会的是汲取养分,在任何情况下除了情绪之外,能得到些别的,能让我强壮的东西。
看到绝望,看到人类多么可怕,这并不是这部纪录片的意义所在,令人深刻的东西不在这里面,在塞巴斯蒂安镜头里,孑然一身,穷困潦倒的人震撼的笑容,身患疾病的儿子独特的语言,印第安人对女性的尊重,在非洲动荡局势下,母亲和孩子之间的联结,和他亲近的猩猩,海狮,身长35米的鲸鱼对他的善意,在灾难面前,生命的坚韧,信仰的执着,都是希望的另一种语言,善良,绝对不只是对待同类人的尊重和理解,是敬畏生命,不论这生命以什么形式存在着。
塞巴斯蒂安身心俱疲的回到了巴西,儿时的森林记忆不复存在,只剩一片废地,妻子莉莉亚提议种植树木,第一次一多半的树难以存活,第二次一多半的树活了下来,几年的时间,曾经的荒地再度有了色彩,这片土地治好了他的绝望,也再一次唤醒了他的热情,但他和妻子莉莉亚知道,他们无法再继续曾经的主题了,这一次他把镜头转向了自然,这个世界仍有将近一半的领地人类不曾占据,他想拍摄自然,“最重要的事情是去理解,我是自然地一部分”,我在课堂作业里表达过对城市化扩张的忧虑,因果循环,或许上帝从未真的插手过我们的改变,他只是在看着,充满温情的注视也好,冷眼旁观的淡漠也罢,我都坚信,这片土地的循环,最终会得到圆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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