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子的歌

公交车回到住处，前天读了点胡兰成，昨天读了两篇土家野夫。都是反复咀嚼，像没到烂熟的牛筋，像可以冲泡四遍五遍的茶叶。茶香从浓郁到清淡的过程，你的感受也在随之迁移，不变是其中享受。好歌也如此，偶然想起去听都能是一次触动。

《星》谷村新司

老友讲工作琐碎，假装镇定的抱怨我感觉得出。听罢，我转过去一首谷村新司的《星》，“睡前听听吧”。谷村这个名字最早知道是从老爸收集的那一箱子卡带。10年世博会，老头被普及了次，但似乎很快淹没在了排队的怨气当中。

歌曲带入的旋律起先有点庄严，又转而变成了适合低语轻声的节奏。看星空即是看着宇宙，无穷大的面前，人总会容易联想一些终极的命题。带着生命厚度的思考，却无可避免影响你当下的心境。“闭上了双眼，心中一片茫然/心中极度悲伤，慢慢睁开了双眼。”闭上双眼本是放松的行为，却因为心中的郁结又慢慢睁开。没有告诉我们因为什么而迷惘，因为什么而悲伤。

但能看到“在通往荒野的路上一篇凄凉”、“秋风不停呼啸着。”秋风是肃杀，万物生命面对这把镰刀时，纵以往多么的绚烂也归于沉寂。荒野想必是人生终将通往之路，生时多么荣华显赫，死后总是寂静凄凉。陶潜的挽歌我最喜欢其二，“昔在高堂寝，今宿荒草乡。荒草无人眠，极视正茫茫。一朝出门去，归来夜未央。”特别最后，我理解以出门喻生命萌发，回到黑暗是用了归字。日本多灾难，在地震洪水之前犹感生命的脆弱。会给人悲叹，也会让人更加珍惜这刹那的芳华。歌曲是在仰望星空，不会像国人功利到立马要脚踏实地。星星离你很远，也很璀璨，也就像理想一样吸引着你。“我也要出发，按照心中的指引去圆形/我要启程，再见了命运之星。”理想即命运，像是一种“吾口言吾心”的快意铺展到生命的宽度。这样的理想主义，不免想到文字中的我没有亲历过的80年代，如今已然是沙漠里的钻石。

整首听下来，旋律把握是最大的亮点。宏大命题、思考与内心起伏之间切换恰到好处。忧郁但还不至于焦躁，思考也未浸入玄想，向往也没有表现得过分热烈。一如谷村的台风，稳健中有股恬淡。记得一次跟张学友合唱，歌神开口声音很漂亮，谷村一边微笑着为其鼓掌。但其实那首歌更适合老爷子的声音和感觉，或者说他的歌上附着了他的灵魂。

《枫叶》胡德夫

枫叶是秋天，特别要在深秋。记得以前老师形容深秋的拙政园，叶子堆到膝盖那么高。他说着，我只看他的表情就能身临其境般感受那份醉意。

而现在是初夏，梅雨绵绵，像在给花草恶补水分，准备几周后的韶华胜极。这首歌讲的是爱情，爱情是生命火山喷涌，可它偏不说夏天。

“在那多色的季节里，你飘落我荒凉心园/你说那一片片枯竭待落的枫叶是最美好的签纸/我该摘下哪一片，换取你怡心的微笑。”秋天真是矛盾体，内心的荒凉与不止在风景的多色，叠加以后更显出绚烂。书签的意象也妙极，书本记录人生的话，书签是短暂的一页。但树叶鲜艳，这一页是美好且珍视的。

“从换取那怡心的微笑”到“都是来自你的双眸”。含蓄但又肯定地表现着感情的深入。“明眸”，爱情开始于互相知道，止于注视，就这么短暂。到了牵手、拥抱，越接触知道越多，就没那么简单的美好了。至于之后，又会掺进来金钱、欲望。想想她或他，专注地温柔地注视着你，不用再说什么月光、和风了。

“我该拾起哪一片，换取那一刹那的秋波。”许多爱情终会面临分别，更多时候则是一厢情愿，很多人为此苦恼。歌曲中从来都是说“我”主动去“换取”，看来老爷子跟我一样是弗洛姆的信徒。

“落叶依然满园。”，枫叶还是最好的签纸，“我该拾起哪一片，寄往那遥远的微笑。”不用想什么原因，或许没有故事，或许作为留白。又回到了最初的微笑，像同学的初次见面，像你初次求职，初次相亲，初次尴尬的约会，带着微笑。是距离感、不放肆，多少还带着点可爱甚至幼稚。这样的爱情，是匆匆的一道印记，薄薄一页，可能都没有回应。但其中纯洁美好，淡淡的感觉，一如秋天收敛起来万物的浮躁，是其他不能够替代。

老爷子的浑厚嗓音似乎不适合轻飘飘的爱情。不妨理解成追忆，在人生秋天时候想起生命中的一段往事。历尽世事后回望从前的纯真，领受深爱痛苦后体会这种别致。

尾声：其实两首之妙在古诗古文中常见，前者有魏晋气象后者则婉约清隽。然而散落到岛上，形容高古，保存得完善。大陆并非少见，但已不再是主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