伏案的时候,眼前“啪”的有什么落在了桌子上。细看是一种常见的,然而不知名的虫子。已经死了,六条细长的腿缩在一起,两条毛茸茸的试管刷式的触角在风里微微战栗着。是飞的时候一头栽死了吧,这样的脆弱生命,本来就是朝生暮死的。
对于生与死的疑问从不曾离我远去,然而我至今尚未从中有些什么新的思考。不过是把生看得重要些了,把死看得坦然些了。他们到底是什么,我不明白。或许我也永远都不可能明白。只活一次等于一次也没有活,然而我也只能活一次。所以我即使最终懂得了些什么,也不过是懂得了我一个人的生。而我之于万事万物又是何等渺茫,那样的话,又怎么能说是懂了呢?
就像这只虫子。它活得那样短暂,或许还很无趣。不过是出生-繁殖-死亡。你要问它活着有什么意义呢?它也许会茫然。你要捏死它呢,它也许还不乐意。就是这样小小的东西也有它自己的秩序,它也会经过花草树木,(即使它也许不懂得欣赏它们),它也会经历生老病死。然而也就这样的活着,也就活下去了。人又何尝不是如此?纵然自己深感于人生的每一场变故,每一点苍凉,也都会被历史湮没。那些自以为感天动地的事情根本不能撼动天地,更不能撼动天地之外的秩序。他们对于历史过往无足轻重,对于秩序更是微不足道。如此渺小的人,从历史中走出来,取代过去的那点人重演一遍历史,然后再被新的人取代。生生不息,循环不已。人知道这一点,可他不会自绝于世,他会扮演这个角色,继而心安理得的“享受死亡”。
是知道好呢还是不知道好呢?
这又是一座铁屋子了,人知道自己无法超出自然,历史的范畴,所以人都被固定在世界上的某个点上。不同的坐标标注人的不同位置,进而根据这些全面了一个人的属性。人的坐标可以改变,人的属性可以改变,可是人挣脱不了这个坐标系,如一个n维空间的事物进不了n+1维空间。所以人不能突破这个秩序,况且宇宙之外是无秩序的还是被另一种秩序所赋形的呢?我们也无从得知。
从这个意义来说,人也是朝生暮死的。并且在冥冥中同样遵循着秩序。所以,你问他活着有什么意义呢?他答不出。他再完美的回答也已经被局限在宇宙与空间之中,所以人竟不能超脱出人。尼采说,人应该是一个桥梁而非目的地。然而我们不仅把人生认可为目的地,而且把人生本身视为我们毕生的目的。我们选择看不见,看不见当然要好过些。可是“看不见”这样精致的回答仍然是一种悲哀。悲哀基础上的欢乐,难下定论。
毕竟还是朝生暮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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