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老师戴着眼镜,皮肤白白的,清爽优雅。看着她的背影,我曾经梦想自己成为优雅的女教师。夏天时,她常常撑着一把漂亮的遮阳伞走路去村里的小学上课。
她正好是我的邻居,两家左上右下。我家土屋位置比她家屋顶还高出许多,于是上学时,我常看见她走在我的前面。
她家把传统老屋朝着我家土屋方向拓展疆界,使得新屋老屋完美地连成一体,老屋大门上有花鸟虫鱼人闲桂花落的意境,新屋雪白的墙壁显得干净气派。
夏天时节,她们家拿出水果,开开心心的坐在围墙上吃喝说笑,享受山间的凉风。路过围墙外地上被扔出来的小小的果子核,它们被吃的很干净,应该很好吃吧,我默默地想。
有一天,姐姐的一群十来岁的同学来家里玩,她们先是把门板卸下来架在两条长板凳上打了乒乓球,然后在屋里屋外玩捉迷藏,追追赶赶,就在大家都感到兴奋不已其乐无穷的时候,悲剧发生了。
一位小姐姐在屋外经过窄窄的角落时踏空摔了下去,四五米的高度,直接摔落了那个新屋的边上。由于下方新屋拓展到了极限,削去我家太多的土地,屋檐下那半只脚宽度的土地往下直接变成了一个九十度的悬崖。
大家慌里慌张的找大人帮忙,好在她没丢掉性命,不过后来她再也没有来过我家玩了。而我从此对那个角落心存余悸。
大人的纷争我不懂。我知道我们家和老师家没有来往,知道我们家的鸭子如果跑去她家那边,找回来以后,鸭子就会失去走路的能力,窝在一边奄奄一息,父亲就会决定宰杀那只鸭子。
于是我便会看到被拔光毛的鸭子身上各处青黑的伤痕,或者脖颈处乌青欲断,甚至肝脾俱裂。然而,父亲就像把委屈和鸭肉吃进了肚子,从不找她家说理。
可我有一次居然和同学们一起进了她的家门。她拿出茶具,招呼同学们喝茶。
她一边从茶壶里倒茶到我面前的茶杯,一边笑着说,这是倒茶吗?这是在倒尿呢。尿就是这样出来的。同学们嘻嘻的笑着。那一刻,我突然想到一个词……自取其辱。
我在她的课堂待了好几年的时间,直到小学毕业。她是音乐老师。她教我们唱《只要妈妈露笑脸》和《世上只有妈妈好》。她是语文老师。她教我们写作文《我的家》和《我的妈妈》。
我在《我的家》作文里写,我家有四口人,奶奶,爸爸,姐姐和我,我爱我的家。我在《我的妈妈》作文里还是写:我家有四口人,奶奶,爸爸,姐姐和我,我爱我的家。
有一天傍晚,完成了水稻田里的活儿,我肩膀上扛着锄头,裤腿湿湿走在回家的路上,我看见同龄的孩子们在小溪里快乐的玩水。
她正好路过,我说:老师。 她笑着对我说:你在接受劳动改造!
是劳动教育!我回了她一句,然后我扛着我的锄头,雄赳赳,气昂昂回家了。
如今,往日人声鼎沸的村庄早已变得孤寂,无论是老屋,土屋,新屋,高矮胖瘦,它们大多被荒废在城镇化的进程中,留下的只有飘渺的回忆。而我也没有成为一位优雅的女教师。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