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妈，我回来了”

编者按：最近老婆经常做一个梦，梦到她和儿子的前生今世。我说你得了幻想症了，别想前生了，无非就是你情人什么的。想想今世吧，以后有你忙的。老婆好像听进了一点，默默地躺进阳台上的藤椅里，午后的阳光，如一杯奶茶，带一丝慵懒气息，静静挥洒在她恬静的脸上。

01

“妈妈，我回来了。”我正在厨房精心准备手制的饼干。听见三岁的儿子奶声奶气天真无邪的声音，我心都融化了。 “妈妈抱抱。”顾不得放下刚刚调制的纯天然法式奶酪，迎过去伸出双手，看着他黑黝黝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宛如一池清澈的湖水；白白净净的小脸蛋和晶莹如玉的前额，我忍不住上前亲一口。

“这是什么？”没等我回答，儿子用手指蘸着奶酪往嘴里吃，“甜，妈妈也吃。”说着用刚刚擦过鼻涕的手指又蘸了奶酪往我嘴里送。“妈妈再吃。”我想拒绝又不忍心，正准备张嘴，一手的奶酪不偏不倚擦在我的鼻子上，这个小不点灵活地挣脱出了我的怀抱。 “咯咯咯咯……”人小鬼大的淘气包跌跌撞撞往前跑，我又好气又好笑地满屋子追着要打他。一旁的老公看着我们傻傻地笑。

02

“妈妈，我回来了。”我正在厨房准备晚饭。听到十三岁的儿子放学回家的声音，头也没有回。这个熟悉的问候喊了十年，似乎习以为常了。“明天单元测验，赶紧回房间做作业，一个小时后出来吃晚饭。”我没听到答应声，只听到“砰”一声房门关了。

一个小时后，我轻轻打开房门想叫儿子吃晚饭。“你在干什么！”我厉声地大吼，聚精会神玩着手机游戏的儿子大惊失色地转过头看我。没错，此时我愤怒的脸扭曲成暴怒的狮子，又如同优雅的猫忽然尖叫着，露出锋利的牙。这就是我陪读了六年的儿子！我不惜牺牲事业全职在家得来的结果！“啪！”毫无悬念，伴随一个果断的抛物线，留存儿子手掌余温的手机安静又残损地，躺在了楼下的草坪上。是的，十年前温柔的我不见了!我要爆发！我要燃烧！引燃周身的空气，让空气怒吼着撕扯每个人的心跳。老公及时阻止了我，把我押回客厅，留下儿子一个人静静地在台灯前凌乱。

03

“妈妈，我回来了。” 我正在厨房为一盆鲫鱼菌菇汤做最后的调配。听到儿子微弱而机械的招呼声。我刚想答应，儿子不见了，进房间了。没错，他功课很忙，还有两个月要高考了。这几年，我们母子俩的对话越来越少，这一星期说过的话我都能一字不落记起来。唯一不变的是回家的那句招呼声一直保持到现在，只是语调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餐桌上十分安静，我只听见我自己的心跳，儿子和老公好像很专心地吃着饭，甚至没有听见他们的呼吸。这时不知从哪儿飞来只苍蝇，嗡嗡吵得我心烦意乱，我急需打破这种死一般地沉静。

“儿子，这个鲫鱼汤熬了5个小时，补脑，多喝点。”

“嗯”

“儿子，最近功课紧张吗？英语复习吃力吗？”

“一般”

“儿子，有没有考虑过上哪个大学？本地的还是外地的？”

“不知道”

“儿子，......”

“我回屋了”

看着儿子一米七五的背影在我眼前慢慢消失，我想起身追回拉住他等等，甚至想着重新找一次话题，老公按住了我的肩膀，示意我吃饭。看着一桌完整的菜，舀一口还未动勺的鱼汤，一滴泪掉了进去，尝尝，苦的！

04

“妈妈，我回来了。” 我正在厨房调制一杯印尼卢瓦克手工现磨黑咖啡，这声招呼我已经半年没听到了，听到儿子的声音，我故作矜持地没有马上答应。今天是儿子二十三岁生日，他说要带个女朋友回家，他们在门口换鞋的档口，我赶紧再理了理衣服和头发，露出了诡异的微笑。 “阿姨好。”小姑娘出现在我面前时，我用不引人注意的眼光上下打量一番，白白净净，清清爽爽，高高的马尾辫配着看似随意的纯棉休闲装，我不得不承认，年轻真好。

待他们在沙发上坐定，我端出刚调制好的咖啡，这是我托人费了很大周转弄来的。见小姑娘端起杯子，我微笑而关切着问到：“这咖啡怎么样，还喝的惯吗？”心里暗暗窃喜了下：进我家门不是那么容易的！只见她托起咖啡杯轻轻闻了下，微微闭了下眼。我不怀好意地想：装的挺像，看你接下来怎么装！“阿姨，这是纯正的印度尼西亚卢瓦克咖啡，确实难得，卢瓦克咖啡发酵时间比较长，如果在咖啡杯底涂一层柠檬，既能保持原来口感，还可以去除一点焦味，发出淡淡清香。”见我露出不易察觉的惊讶眼神，小姑娘羞涩地低下头：“阿姨，我在班门弄斧了。”我心里狠狠地想：难道第一回合就这么输了！没事，小姑娘歪打正着，充其量是个吃货。

我端坐在沙发上，时不时摆弄着衣袖，我看着小姑娘一身轻装没什么特别之处，急需要把话题引到衣品上。不得不说，我和儿子斗了十几年，关键时刻还是有默契的。“妈，你这身旗袍可真够漂亮的啊！穿上它，像我姐姐差不多。”我骂了他不正经，不过很受用：臭小子让我接受她女朋友，想着法讨我开心。“你觉得还行吗？”我意味深长地看着小姑娘的衣服问道。“阿姨，这身改良版旗袍穿在您身上确实高贵大气！”小姑娘顿了顿，我心想奉承话谁不会说。“阿姨，下摆卡其色蕾丝边衬得整个衣服效果很精致，但衣领圆款稍稍正统了些，如果您不见意，我给您带了一条水墨云纹丝巾，配上这身旗袍正合适，这个胸针小而别致，您也带上试试吧，会让您上身更提神。”我居然像木偶一样被小姑娘搭配着。在穿衣镜前，看着神来之笔的点缀，第二回合我又输了！我想问又憋了回去。要不怎么说母子连心呢，“妈，莎莎是个服装设计师，有自己的工作室！这条丝巾也是她亲自设计印染的。”揭开了谜团。

“时候不早了，我们去松鹤楼定一桌吧。”虽然心里不大痛快，表面文章还是要做像的，最最关键，我是不可能当着小姑娘面下厨给他们做饭的！“阿姨，如果您不嫌我做饭难吃，今天我来做吧。”我正想逮到“难吃”两个字小小发挥一下。几乎同时，儿子立马接话：“妈，我们来的时候买菜过来了，莎莎对美食比较讲究，喜欢自己做。放心，今天的松鼠桂鱼指定超过松鹤楼大厨做的！”小姑娘嗔怪地打了下我儿子。看着他俩在厨房忙前忙后，儿子屁颠屁颠围着小姑娘一会端盘子，一会送调料。留下我一个人在客厅，征征站着，心里空空荡荡的！

05

……

“你要静养！”这是医生对我说的最多的话！今天早上又一个老姐妹悄悄地离我而去了！我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医生的话，闭上眼睛养神。

“妈妈，我回来了。”

耳边忽远忽近、忽强忽弱地传来一阵阵儿子的传唤声，我立马起身奔向门口，却见门是紧闭的！

06

“快醒醒吧，小心着凉。”一声轻唤声叫醒了我，睁开眼睛，老公嘴里喃喃道：“一打瞌睡就说梦话。”

“妈妈，我回来了。”

我循声朝门口望去，三岁的儿子从外面玩耍回来，一双黑黝黝水汪汪的大眼睛一眨一眨，天真无邪地笑着朝我蹦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