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潮汕的规矩,女孩子出嫁是要守夜的。
一般来说,当晚,男方出门订桌请所有亲戚,女方则在家和青娘守屋,好不欢乐。
然而,我有点不开心。曾经信誓旦旦的什么婚纱落地,什么教堂神父都成了泡影,现在连做个伴娘喊了这么多年都没能让我成功过把瘾。
记得很早之前,当闺蜜开始准备领证的时候,我还总是不要脸地缠着她多问一句,你们能不能去酒店办场有伴娘随同的婚礼啊。好想要花球,好想穿美美的露肩礼服啊。
当然,一个陪着走过校园青春、一起没心没肺长大的闺蜜,一个我爱了八年的闺蜜,在她人生最美丽的时候,我就是特别想要,看着她拖着圣洁的鱼尾步入婚姻的殿堂,接过新郎官的伸来的戒指,红着脸羞答答地说“我愿意”的样子,光是画面就觉得美到不可一世。
婚礼是人生里的多么盛大的一场仪式!
然而,闺蜜出嫁的那天晚上,微信里传来了她的无数张自拍,有穿着大红褂蹲坐在卧室的椅子上吃红枣的,有趴在床上嘟大红唇的,也有以背后的烛台茶点、三大姑六大姨为背景,自己对着屏幕挤眉弄眼的。后面附上句:夜好长,你陪我说说话呗。
于是,这画风一变,感觉就像是蒙娜丽莎的微笑被换成了表情包,脑海中好不容易构建的美丽幻境突然就跟拼图一样碎了一地,我吐槽她,隔着屏幕就闻到浓浓的乡土气息啦。她不服,还要按下视频聊天来炫炫她化了好久的妆容。
视频里的她靠着梳妆台,大把的卷发全都挽到耳后,扎成一个精致的发圈,身穿大红褂,整个人红彤彤的好像展开的玫瑰,粉扑扑的脸上,到处溢着满满的幸福。恍然间,我好像看到一年前那个刚毕业的少女,穿着同样宽大的学士服,带着一顶超大的帽子,站在我前面朝我的单反笑着摆手。而如今,那个少女就要出嫁了,隔着屏幕,想到眼前这个这么逗逼、好像永远都长不大的孩子从这以后,有了另外的身份,要做一名妻子,一个母亲,再也不能随性妄为,再也不能陪我浪荡四方,蓦然地,内心不住便升起一股失落。
这种失落,不可名状的,更像是一件珍藏已久的宝贝转眼就已拱手让人。闺蜜说,她家婆已经开始催她生儿子了,估计这一年两年内,都会长期呆在老家。我问她,那工作呢?她说,家附近随便找个幼儿园做幼师把,找不到再说。
我哑然。再退回五年前,在深圳地铁里,那个还没毕业的女孩背着红书包,手里捧着许多家教资料,她说我要开始去挣人生的第一笔1万了咯,全身上下元气满满,好像很快就能实现一样。那画面就像《28岁未成年》里的18岁的小凉夏,为了梦想抱着画板可以随处跑,肆意笑,永远自信也永远任性。她怎么一个明明吃着辣椒长大的人,突然就爱上了平淡无奇的白粥呢?
我知道,每个人都有选择生活的权利,闺蜜既然要回归小生活,踏上返程,作为好友应该给予大力支持和尊重,但是面对于成长途中不再同行的小伙伴,这种孤身一人依旧硬着头皮继续前行的滋味就跟哈罗德一个人漫无边际的朝圣一样,而且,我知道,当自己依然笃定地表示,不在外拼个十几年坚决不回去的时候,我深深感受到彼此眼里大片的无奈,两个人未来几年彼此之间的距离正在慢慢拉开,我想万一以后失去了交集,我们很快便会沿着平行的道路背道而驰:她过她的岁月静好,现世安稳,我继续我的一路风雨,惊涛拍岸。
很多人说,走出校园的我们,几年的时间很快就能在社会上分高低。每个人不同的境遇和能力,往往决定了一个人能走多远,看多深。而人们常说,物以类聚,投其所好。你生活的圈子、接触的人群往往又会决定了你成为一个什么样的人,就算同在起跑线上,只要时间一拉长,一切都会是变得完全不同。就好像我和闺蜜之间,十年前,她考了100分,只有70分的我无限仰慕的份,十年后,她辞了职待业,正收割几份Offer的我还选择在她一旁加油打劲,但是二十年后,如果她已成了一个全职在家带孩子,服侍老公的太太,那么我可能就不确定是否还会和她再继续畅聊那些游学,升职的事情,尽管很怕曾经密密麻麻的对话框只剩下一句,嗯嗯,哈哈,和各种不好笑的表情,尽管我们曾经相爱相杀8年。
我爱了八年的闺蜜出嫁了。而当初在树下信誓旦旦的那些美好祝愿还是没能如期实现。
比如她说,2016年,她要来参加我的毕业礼,我去见证她人生中最美的婚礼。
然而,我们却又都是时光里的大骗子。
她没留在我的毕业照里,我也无缘做伴娘的机会。
在人生长跑的过程中,她最后选择先下车,而我只能含泪挥别。而隔着的巴士玻璃窗,就好像是隔着几百公里的手机屏幕,她轻轻点开了一个红包,然后回了一句:“谢谢”。
而我,难受得内心各种酸楚翻滚。我还有很多旅行计划想和你一起去实现,还有很多的男人要你帮我挑挑,还有很多炸鸡和啤酒等你和我一起上天台数遍流星……
致我们的八年。
但愿此去经后,我们仍能共欢笑,同默契。你还是你,是依旧美艳动人、可以任性妄为的你。
新婚快乐,我的宝贝。
别说再见,
说了,
真的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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