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

夕阳掉入地平线，等绿灯时汽车唰的从面前飞过，很快与视线分离，年轻人如一张纸飘荡在风中，骑着共享单车行色匆匆，他们的衣服也如一张纸随风拍打在后面，风度翩翩。

走来这一路上，要回时已近傍晚，不知不觉就走了两三个小时。倒也不奇怪，大概是在家闷久了，加之能走的习惯，最重要的是这一路。

选择出门还是因为忙完突然停下来，如果没停下来我都还不知道肚子饿了，这一忙连早饭都忘吃了。我不知道自己在忙些什么，只是一忙完就立刻抛弃了，总之没忙完前就是很忙。

准备出门去吃饭，去时没带伞，看样子也不会下雨。吃饭的地方没有就近原则，穿行于人群中走了一段当是散步了，正好锻炼锻炼提提胃口。我走到一片房子抱成团的地方，那里的天空比其他地方明亮，云朵跑下低处来嬉戏，人们慢慢地走着说话，来来往往的做一些小事，从房子那穿到马路对面，又回来。人和事物都忙忙碌碌的，充满了烟火气。

随便挑了一家店，我不确定是不是随便挑的，那时看着里面很舒服就进去了，自然也点了份让自己舒服的回锅肉盖饭，首先只是三个字，其次我也熟悉。他家的质量是我见过的最好的了，应该说量是最好的，至于质，我说不准，我也不是研究它们的。我是觉得哪里都差不多，毕竟店就开在那。我点好后转身看到外面下雨了，那雨一点一点的打湿了地面，看不到雨，只是看到门口有人自然地走过，有人抱着头小跑。我想后悔一下刚刚没有带伞，可一想到忙完了便不想了。

吃完饭后我还是有些慌张，尽管我打算过雨停了再走，没发现雨其实不算大之前，可能就真的在那一直等雨停了。雨下得刚好，不痛不痒，雨丝穿透我的身体，打湿在了地上。这几天天气挺凉爽的，现在又添了点细雨，感觉更微妙了。

雨越来越小，过一会儿就没了，在路上时我都没反应过来雨停了，甚至忘了刚刚下过雨。天地如一个刚洗完头的姑娘隽秀清澈，红绿灯在马路上堆积的水摊里交替闪烁，又被经过的车子溅开，然后便破镜重圆，只是比原来的小了一圈。

接近住处时，想起我那阴暗的小屋便突然感到时间过得很快，感慨这就回来了？尽管有一种力量促使我回去，我没有妥协，去走走便是无疑了。换了条自己不认识的路，我也不知道哪条适合走，我也不清楚我想走哪条，今天就做一回自己，尊重自己的选择。

十字路口绿背心的交警正在执勤，穿过十字路口，紧密的灌丛从路边整齐地延伸出来接在了十字路口，它们像是长不高的松柏，争先恐后地挤满花坛，在周围笼罩着一层浓郁的香气，与松柏的味道不同，不过很熟悉，好像在山上闻见过。正式进入林荫道，清凉扑面而来钻进了我的衣里，随之浸入我的皮肤，冰住了我焦躁的血液和心脏。清凉使我静下来，我隐约听到了树木的呼吸，它们还在沉浸于下雨时的酣睡，好像赖床的娃娃躺在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里，怎么样都不肯起来。雨丝摘走了树梢上的阳光，致使它们静静的让露珠停留不落下，露珠便在树梢上欢快的跳跃，打得树叶一弹一弹的咚咚响，跳累了便滑到叶尖底下休息去了。一排树干标准粗的大树笔直的列成一堵墙，在标准高的地方分杈撑满了马路的天空，在半空中形成一个地上的行人体会不到的繁华闹市。树冠里面铺垫着皮包骨的苍绿叶片，接着上面结出轻和柔软的鲜亮嫩叶，过不多久，这批嫩叶又将转化成下一批老叶，支撑起另一批嫩叶的诞生，一批接着一批。小树簇拥在大树底下，方方正正的挤成一个高台，刚好没过一辆共享单车，骑车过时，在外面只能看到移动的人。还有一毯低灌此起彼伏的伸展到了马路以外的地方，在各个缝隙角落里都塞满了花花草草，无不呈现出花样的绿色。

林荫道里的空气低沉着，树木也随之低沉了一样，撑不住的水珠从上面落下，点点滴滴滴滴点点，点进了逼仄的砖缝中，点在了马路上的水洼荡漾，点软了地上的枯枝落叶，踩上一脚便瞬间化作水流了，在地砖上渲染成天然的画作。雨点在林间擂鼓似的叮当响，大珠小珠开花在了地面。马路以外的灌丛里稀疏的横七竖八着石板小径，上面还没有人走过的痕迹，保留着与旁边的草叶一样的青色和纯洁。径边用枝状的石栏围起，似乎在控制着里面的植物肆意生长，偶尔露出一两枝不屈不挠的枝叶高傲地探出外面，走过小径的行人不注意就被它吻湿。灌丛中零落着挺立的树一株一株，在很高的地方才撑起了伞，它们看着旁边被石台孤立的树，它们也在看着它们，它们互相看着。

走了一段，看到马路对面前方垂柳如烟，我决定过去。那里小桥流水人家，水位不高，估计是雨不大的原因，被两边丛生的芦苇淹没，只听得见水流咕咕作响。那芦苇丛一起一伏一青一黄，自然的编织在了整条河道里。河边的柳树如迎风吹乱的头发千姿百态，柳丝沉重得被雨珠拉得快断了，地上斑驳着被抛弃的绿叶，叶子上还站着扁扁的水珠。我一路沿河从上游走到了下游，河水在尽处汇聚成一个清潭，被芦苇包得露出半边，在那莹莹的冒绿光，河流就此消失不见，可能在一处我看不见的地方又涓涓冒出。

到了一个路口转入另一条路，这条路比原先的窄了些，两边的植被也简单，大概三四种的样子，它们长得也没有那条路上的繁密，相对于刚才要清静得多，来往的车辆少。人行道两边的树对称的排列到远处，两排不同的树在人的头顶上相接，它们的叶子极小，抬头便能看到破碎的蓝天。花坛里的低灌紧将小径裹挟，看上去是刚被园丁师傅修过，干巴巴的举着残枝断叶，可以清楚地透进去看到它们里面纵横交错的枝条。这段路很短，我很快走到了路口。

站在路口，我老远地看到一片耸立的红松塔尖，它们就站在一条路的旁边，高高地接在了天边染青。我花费了几百步走到那里，一棵一棵抚过它们还没变粗糙的皮肤，如同竹子般向上一节一节伸长枝条。红松多见长在山上，在城里看见还不太习惯，它们和青松一样一年四季不落叶，尽管它们落了几针枯黄挂在旁边的树上，任凭来风吹摆，仿佛让我进入了这个季节捡菌子时在山上见到的景象。有时会看到几枝末端立着松塔朝天，那纤细枝条感觉很轻松似的平平抬起了松塔，有路过的人想取松塔而拽弯了树枝，发现取不下来便由树枝一边歪着继续撑起松塔朝天，姿态也不再那么标准。小红松林不大，但我看完也累了。

在路上遇到同龄人我总是感到不好意思，他们骑着共享单车从我面前匆匆经过。年轻人不就应该这样，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各自忙碌。今天突然出现在这些地方，有点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的意思，有失年轻人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的形象。燕子去了，有再来的时候；杨柳枯了，有再青的时候；桃花谢了，有再开的时候。但是，聪明的，你告诉我，我们的日子为什么一去不复返呢？尽管都要逝去，我们何不走慢一些，把日子过慢一些，以免枉费来这个世界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