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爷爷奶奶

我的爷爷奶奶

爷爷兄弟四个，他排行第二，小时候不知道为啥，不得父母欢心，所以被过继给了远方的婶婶。说也奇怪，爷爷过继过去后，婶婶连着生了两个儿子，这下，婶婶怎么看爷爷都不顺眼，天还下着大雪，爷爷就被赶了出来，跟着他的，只有一床被子。

爷爷背着被子，漫无目的地走着，像个要饭的，北坡跟儿西地村的老村长见了，收留了他。村里有一处没人住的破房子，给了爷爷一间。

爷爷兄弟几个都长得一表人才，爷爷也不例外，一米八几的个子，方正正的国字脸，浓眉大眼的，倒也不难说媒。那个年代，事情好像都还很简单。媒人双方通过气以后，爷爷去了一趟奶奶娘家，见了见老丈人，丈母娘。第二次去，就把奶奶带回来了。我问奶奶结婚前见没见过爷爷，奶奶笑了笑，说：“正在织布呢，听见说你爷爷来了，就隔着窗望了一眼。”我又问，“我爷爷那时候长得排场不？（排场就是帅的意思）”奶奶点点头，“排场啊！”然后笑的像个没牙的小姑娘。

奶奶过门后，一连生了七个儿子，最后生了个女儿。除了大儿子没有养活，其他的，都活了。在那个很多人饿死的年代，很不易，也很伟大。我爸是最小的那个儿子，生下来后，奶奶觉得家里儿子太多，粮食不够吃，就把他包起来放到了路边，等过路人抱走，爷爷不忍心，又把他抱了回来。那天飘着雪花。

孩子这么多，吃的粮食也比别家多，可我们家没有当过缺粮户，奶奶说爷爷是前半夜有月亮就前半夜起来干活，后半夜有月亮就后半夜起来干活，没有睡过整觉。我小的时候，奶奶常常指着院里的一口大黑锅跟我说，以前下面条一下就是一大锅。孩子们都到了长身体的年纪，三两下的，一锅面条就没了，爷爷奶奶就喝点面汤。奶奶说这些的时候，好像那段时光也没有多苦，反而很甜。爷爷还在院里种了好多果树，精心侍弄，给常常吃不饱的孩子们加餐。现在还有两棵苹果树在我二伯家的院子里长着，爸爸喜欢吃上面结出的又青又涩的果子，奶奶总是趁着下午没事，一个人打一兜子下来，等我爸爸去了吃。

孩子们一个接一个地长大了，爷爷不要他们干活，希望他们全都上学，六个儿子，一个女儿，全都上完了初中，还有四个上完了高中。有时候我都有点不懂，爷爷那个年代的人都知道让孩子接受教育的重要性，现在我们村里却有很多父母让自己的孩子，更多的是女儿，辍学打工。

爷爷奶奶的生活好像永远没法松口气，学上完了，儿子们又到了娶媳妇儿的年纪，爸爸兄弟们都是相差两岁，一个接一个地娶媳妇儿，生孩子，全是爷爷给盖的房子，成的家，结一个，分出去过一个，等到最小的女儿出门（嫁出去），爷爷奶奶都老了。

孩子们都成家了，爷爷在自留地上盖了个小院子，院子里面都是花，院子外面都是菜，他跟奶奶每天都到市场上去卖菜，青菜啊，油菜啊，香菜啊，一小捆儿一小捆儿地卖，每一捆儿都精心处理，回家直接就能炒着吃，长年累月，攒了不少钱。

后来爷爷奶奶更老了，种不了地，他们就每天早起去健身，从东河桥头走到西河桥头，闲着没事还一起去逛街买东西，奶奶馋了，爷爷就请她吃凉皮。

后来，爷爷走了，看病买药的钱没让孩子们分担一点，还买了一块新的墓地，我只去过一次，在高高的山上，阳光充足，俯视大地。

现在，奶奶一个人，以前的小院早就拆迁，她每个孩子家住一个月，一年到各家巡视两回。每逢爷爷生日、祭日和各种节日，她都提醒爸爸那一辈儿和我们这一辈儿去给爷爷上柱香，磕个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