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四点半

凌晨四点半，我从睡梦中睁开眼，满室迷离。

很长时间了，我已经不再需要闹钟和外界的喧扰，就能准时从睡梦中清醒过来。此时的世界，一片灰蒙蒙的青白自室外弥漫到我的床头，未关上的衣柜门在晨光的笼罩下反射出影影绰绰的黑色斑斓。柜中的衣物有的整齐、有的凌乱，在我长久的凝视下似乎正以泰山压顶之势向我扑来，瞬间给我一种强烈的压迫感。

我闭上双眼，不再看它。此时，窗外各种声音都向我的耳膜奔来，跟我诉说生活的各种滋味。

离我最近的，是一阵趿着拖鞋的脚步声，它从楼下的屋子里清晰地传过来，如在耳边。这声音不沉闷，鞋底触到地面时有一种脆脆的摩擦声。我闭眼凝神，听它从屋子的东边滑到西边，从房间趿到客厅，我猜想这一定是楼下女主人的脚步声。女主人也是一位老师，她的晨晨昏昏我有着深切的体悟，在这样万物沉寂的清晨，她是不是又得准备开启一个全新的教学之日。

不一会儿，楼下传来了水在水壶里渐渐沸腾的声音，随着一声清晰的跳闸音，沸腾的水泡逐渐消退、消退，直至归于寂静。瞬时，开水冲入水瓶的声音、凳椅被挪动的声音、偶尔响起的咳嗽声打破了沉寂，清晨变得热闹了起来。

此时，学校的食堂里也已经响起了铁质餐盘互相碰撞的尖利声，这种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清晨听起来似乎显得很不协调，但这声音里蕴积着的是全校2000多人的一日三餐，是全校所有教职工的温饱日常。

在校园里，总有一些人是没有清晨和黄昏的：烟火的气息、工作的滋味从白天弥散到黑夜，从夜晚蔓延到清晨。

窗外的冷风推动着玻璃，似乎想要破窗而入，一小股风已经丧失了破窗的耐心，窜入狭窄的窗缝里一路呼啸着挤进房间——这样的捷径让它们欢喜。寒意蔓延到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我裹紧被子，蜷缩起身体，继续静听窗外的声响。

远处的高速公路上一辆辆车奔驰而过，车轮辗过地面的声浪一阵接一阵，完全没有清晨该有的悠闲。我闭目猜想这些车辆的样子：它们有的可能负着沉重的货物缓慢前行；有的可能满载乘客在熹微的晨光里落满白霜；有的可能除了车主外空无一人，在空旷的清晨风驰电掣；有的可能带着家人正赶一场不可或缺的宴席……然而，车轮下辗出的都是生活的模样。

校园里的路灯已经在窗户上反射出了多彩的颜色，将房间照得稍稍亮堂了一点，我知道，我的又一个工作日已经到来。我赶紧钻出被窝，借着浅浅的天光在半明半暗中摸索，不能犹疑、不能迟缓。

天光清浅，世界朦胧，总有一种生活在黑暗与明丽之间徘徊奔腾。我曾经以为的万籁俱寂的清晨，其实早就已经升腾起了生活的烟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