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凡之游

其实我本来打算取个题目叫当下很火的【平凡之路】，但毕竟我这3个多小时都是在水里。

韩寒说他认为最好的文体就是小说。我猜一定是他跟我一样低级趣味，只会说故事，写不出像弗吉利亚伍尔芙那样的让人看了不会想睡觉的意识流。

下水的时候是7点20分，就像照片里看到的那样，山清水秀，晚霞很漂亮，我的意识也相当清醒。我做着自认为很优美的蛙泳动作，心想“就算真是在这样漂亮的地方那啥，也没啥了”。。。2个小时以后，我将为这个生日愿望差点实现而后悔不已。

越往前游，人群越少。10多分钟以后，我碰到一个黑游泳圈大叔，我热情地打招呼“过去的吗”。。他说“不去，要黑了”

又过了10多分钟，我看到前面也有一个黄色的跟屁虫，心里挺温暖，大概就像骑行西藏的青年在路上碰到另外的青年，互相都会觉得亲切。可惜他是游完返回的。

等到靠近的时候，我惊讶地发现，，，这，，，这这，，，这个一上一下蝶泳的他，，，竟然是个女的。。。其实为了保证这次冒险的体力，我已经坚持了有些日子的仰卧起坐和俯卧撑，每天也按时吃饭，保持午休。但是半小时以后，仍然感到累。这个姑娘竟然能一个人坚持这么远，啧啧啧...（后来听说这样的姑娘是职业玩家）

啧啧归啧啧，我还是得孤单地继续上路，虽然天开始蒙蒙黑了，虽然这大水库中间没风也有浪，但怎么说我也是有信念的人，我还记得读高中那会儿牛逼轰轰的流行语：“自己选择的路，跪着也要走完！！！”况且看起来也就剩下一小半了。

在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我领悟到了两个道理：第一，有的时候，人选择了错的路，连下跪的机会都没有，比如水路。

第二，“看得明白”与“干得漂亮”之间，有条难越的鸿沟。

半小时以后，我上了岸。对于整个一个多小时的游程，我简单地概括一下：很累！不赘述的原因是，那个神奇的夜晚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一次触摸到水库对岸的土地所带来的兴奋感并不长久，因为天黑了，我不敢轻易游回去。我对着水库对面大喊：“啊！！！！！！！！！！！！！！！！！！！！徐欢！！！！！！！！！！！！！！！！黄冠！！！！！！！！！！！！”他们还在等我回去吃烧烤。。。我的想法是让他们租快艇过来接我，无奈水面太宽，叫了半天，回应我的也只有浪拍在岸上的啪啪啪；也许是他们等不到我，已经回去了；还也许他们猜到我会绕着水库走一大圈摸黑回去呢！对！我打算走一圈！

陆三金说：“你知道你为什么这么害怕吗?是因为你不了解。对未知事物的恐惧是人类的共性。你的恐惧来自于你的无知，你的无知来自于你的懒惰和虚荣！”

在这样孤苦伶仃的夜里，在这个满地小碎石的荒山野岭里，到处是扎人的齐人高的野草配合成群结队的蚊子，时不时还和结实的蜘蛛网亲密接触一脸，我决定讲一个故事，安慰鼓励一下我们故事里的主人公以及主人公的跟屁虫。

记得上小学三四年级的时候，长得矮不溜秋。有一天放学后，七八个小伙伴像往常一样放学回家。 身后一辆大卡车，是到村儿里的粮站拖了稻谷的。车后面拖着两个绳子。大家一起兴奋地抓着那2根绳子欢快地跟着车跑啊跑。跑到拐弯的时候，大家都撒了手，我也撒了手。大家撒手以后就是撒手了，我撒手以后却被大卡车拖到地上跑了。。。谢特！！！（当时还不会这个词，但是如果不加这个语气助词，我感觉我的语句就相当不连贯）我被绳子缠住了腿！！！孱弱的我，就这样被巨大的卡车倒拖着腿，在乡村的道路上，跑得灰尘仆仆。。。

。。。

而我的小伙伴们，望着眼前类似武侠片里人被马拖着跑的镜头都惊呆了，驻足欣赏了一番，目送我成为了远方的黑点。然后捡起我掉在地上的饼干，毅然做出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走！回家！。。。每当我思考到什么叫童真的时候，我觉得这就是童真。

走了一段以后，我决定还是回浅水里去走，第一我担心草丛里窜出蛇，第二我担心跟屁虫被划破。我记得在哪个科教片儿里看过，蛇在水里是不咬人的，它怕张嘴被水呛着。

我从小就怕蛇，也没被咬到过，没有原因的那种怕。我猜这就跟洪承畴天生就会打仗，天生就会杀人一样，害怕也是天生附带属性。

浅水地带也很难走，因为有很多带刺的草，往往左脚踩到了换右脚，右脚又踩到再换手，整个一笨拙的街舞少年。。。

这样连滚带爬了大概一两公里，我来到一个拐角的地方，顿时傻了。。。这个水库的形状并不规则，水岸线曲曲折折，我要是走到下一个拐角，也许还要继续拐。。。这恐怕到12点都不能跟他们吃到烧烤了。。。

我心一横，决定再度游回去。对岸有一盏白色的灯，也许是某个施工队伍，也许是水库管理处的什么警示灯。好歹是一个目标，一直朝着这个灯游，即使慢点，也总会到的。小时候不想走路，老妈就教导说：“不怕慢，只怕站。”

这一次的出发点很简单，我饿了，想吃饭。困了，想睡觉。我一直觉得，如果一切都以吃饭睡觉为目的，世界就会简单很多，人也轻松很多。

李白说：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balabala......

我说：你吃饭了吗。

李白说吃了。

我说：你睡觉了吗。

李白说睡了。

我说：那你还忧愁个屁！

李白说：年轻人，你不懂。。。这首诗表达了作者在离别的时候，既豪迈不羁又愤愤不平的思想感情。。。

我说： 懂个屁，我游泳呢！

我早就累得管不得什么姿势了，基本原则就2个。一是保证不沉，二是保证动。昂着头，手脚没有规律地划啊蹬，应该比狗刨还难看，不过反正也没人看得见。。。

水库是山环着的，山顶上透过来县城里的光，一束一束的，有点像如来佛祖的脑袋。一起传过来的还有粗犷的歌声：”快把酒满上 干了这杯

大声歌唱好朋友好朋友今宵多欢畅......“也许是哪个超市请的城乡歌舞团在搞活动吧，好歹对我来说是个伴儿。。。

当我连狗都不如地又一次游到水库中间的时候，当我眼看着就能让我泡皱起来的手脚着陆的时候----起风了！！！不是清风拂面，是那种可以吹乱我打湿的发型的风！！！

接着是闪电，借着闪电的光，我看到波浪一层赶一层地朝我冲过来！

山那边的歌声也消停了，可能他们感到要下暴雨，收工吃烧烤去了。

我想着就这么二三十分钟的路程了，我拼着游过去算了！！！但是风越起越大，一个浪就可以把我的脑袋盖住，对着风喘气都感到困难起来，越游反而越倒退。我找不到形容词来表达当时的感受了。大概有点像美国电影，一个孤傲的大胡子老头，带着白色的牛仔帽，独自驾驶小船到深海去钓鱼，海上突然刮起强劲的海风，小船随着镜头一上一下，一上一下。。。嗯，我现在就是那艘小船。。。

我听说：“人在害怕的时候，叫出的那个人的名字，就是他喜欢的人！”

好吧，麻烦各位打听一下，你们的周围，有谁叫“艾玛·卧槽！！”

这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切实感受到恐惧，黑乎乎的水里黑乎乎的夜，伴着雷鸣还有闪电。筋疲力尽痛定思痛的我转了个身，背对着浪，对跟屁虫说：“咱干不过这阵浪了。。。加把油。。。我们再游回对岸。。。你可千万别泄气。。。大不了今晚陪你去对面树丛里睡好了。。。”

我换了个姿势，左手抱着跟屁虫压在胸部下面，尽量让头少掉进浪里面，右手和脚则负责划水。

在浪里面游了段时间，自我感觉还掌握到了点技巧，每次被浪托起来的时候，就使劲向前游一下，等到沉下去的时候，就攒一口气。这种一上一下的感觉，既刺激，也恐惧。不知道是体力透支的原因，还是前一晚加班到4点没睡好的原因，手脚开始轮流着抽筋。

在来水库的路上，那个中年的士大叔听说我今天打算游过去，显得很兴奋：“我年轻的时候也游过。。。那时候啥东西都不带，七八个人一组队，一起就过去了。。。碰到脚抽筋了，不要慌张，就使劲蹬啊掰。。。”我试过了，这个方法还算好用。

长时间昂着头，脖子也感到酸疼。我摸了下脖子上的观音菩萨，把它转到了后背上，是不是你太重了，脖子负担不起。

这个菩萨还是易莎前两个月买的，她说我本命年，又说龙凤珠宝打折。我说不买。她说要买。后来我出差去了，她就买了。后来我说，看吧，你没钱了吧，又要骗吃骗喝了吧。然后她就怒找了2份工作，一天要站十几个小时，她说我一定要比你赚得多！结果是，我需要每天烧火做饭洗衣服打扫家务伺候她了。这个叫，嘴自贱，不可活。

老实说，易莎挺不错，这么久了，也没要过什么----主要也是因为我没有什么。她今晚9点半下班，发现我不在家，电话又打不通，我猜她猜我去干什么了呢？

（按照电影的同步镜头，这个时候易莎跟徐欢在距离我不到500米的对岸边走边哭边喊我的名字，但是我只听得到浪声。他们也企图绕水库走一圈，看我是不是在树林里迷路了，或者那啥了。

黄冠报了警，警察来了以后问：他下去多久了。

黄冠说：3个多小时。

警察说：从哪下去的。

黄冠说：从那里那里。。。能不能弄艘船下去看看。。。

警察说：这下好，前2年淹死的哪个哪个也是从那个地方下去的，3个多小时没起来了，不用找了，那个人在找兄弟呢。。。嗯。。。我们明天再弄船来找。。。你跟我回去作笔录吧。。。

）

很遗憾的是，我让警察们失望了。最终我跪倒到了岸边，不要脑补电影里的主人公在大难重生以后满怀热情地拥抱祖国大地的镜头，我单纯的就是没力气了。。。着陆以后，我想发表一下获奖感言，第一要感谢梦幻西游，因为我还有大量虚拟财产没交代清楚；第二，我刚买的苹果甚至都还不会加拨17951。。。

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危机的时候，信念很重要！就像某工地的警示语：工友要注意安全啦！若果你出事啦！就会有人睡你媳妇儿！打你儿子！花你的抚恤金！！！

休息了一会儿，我又开始默念起那个我喜欢的人的名字：”卧槽！风竟然平了！！浪也静了！！！乌云散开，月亮都出来了！！！佛祖一定是在逗我玩！！！“

再游一遍肯定是不敢了，水里面也不能再走了，我隐约听到了流水的声音，万一被吸进那管道里。。。

把身上洗了洗，岸上比在水里还冷。也管不得刺啊扎啊什么的了，我决定窜过这片杂草灌木试试运气。

爬上一个小山坡，走了没多久，我听到了狗叫。这酸爽，让人不敢相信！！！有狗就有人住嘛！哈哈，我仿佛看到了圣母玛利亚，身披蓝色绒袍，脚踏白云，光芒万丈地向我走来。

朝着狗叫的方向，我很快看到一户人家的灯还亮着。很欣慰的是，大叔看到全身就一条湿哒哒的红裤衩子的我，没有当我是流氓或者精神病患者。听我讲明了缘由，大叔答应骑摩托车送我回县城，还找了他的牛仔裤和拖鞋给我。我说不用了，免得打湿了。大叔说没事，别着凉。

大叔在这附近养鱼，他说这里就他一户，我往前或者往后飘一点都有没人住，他说我们还怪有缘分。他说从这到你那有十多里地，你外地人，还不一定摸得清路。

到了以后，我借了50块钱给大叔，怎么说他都不肯收。大叔就抽了一根烟，他说谁会没个难处的时候，出来走动互相帮助，也许哪天我还需要你的帮忙。

他住五四3队，日后得去感谢人家。

再后来的故事就简单了，我借了手机给自己打了电话，易莎接的，她确认是我以后，哇地又哭了，她说：”呜哇~~~我要跟你分手，哇哇哇~~~哇哇哇哇哇~~~“之后连续发烧了几天，估计是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