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碑梦

有人留下一块石碑，上面刻了字，写的什么，没听说有人读懂，但代代流传下来，都知道那里面是有宝贝的。

刚发现的时候，不知道有几个人，反正知道的都神神秘秘。还好是块石头，大的重的偷不走，要不早被谁藏在家里，再也见不了天日。

也有人发了疯，要砸了它，可惜不管怎么弄，也毁不掉。有人拿布罩了去，不让人看，可五陵繁华，终究成田，人会生死聚散，国会兴亡离分，石头还是立在那里，也终究要给人看。

看着看着，石头上的字仍然没变，可看的人却换了一茬又一茬。

没看的想看，看了的，有想再看的，也有不想再看的。有的人以为这样的宝贝应该独享，生怕被人瞧去，自己又没看，不免矮了一头，于是将知道的秘密藏着心底。但看的人还是看了，藏了秘密的人，却始终没有去看。有的人来得晚了，不知迟了多久才看，但后来人都说，这个迟来的人，反而看得最细，也最好。

络绎不绝的人，都来，那条通往石碑的路，就慢慢有了。还有一些人就结庐在旁边，看到生命消逝于路边，化成灰土，滋养着茫茫的山谷大地，开出花儿，长出叶儿，却没人知道结没结果。

多少年后，终于没人再知道那块石碑旁所发生的故事，那些皓首穷经，释文说字的手迹早已磨灭，连天的宫阙也烧了不知几回，地上的土都削掉几层，谷化为峰，山变成河，除了那块石碑，还有什么没有更改呢？

终于有人又想起了那条路，就走过来寻访，锄成了田的山谷，正在种着稻与麻，一个农夫歇晌，抽着烟。

他就问：老人家，这里曾有块石碑吗？

老农不言不语，只是摇头。

访客有些失望，却只好继续走，漠漠平川，几缕烟，山在那里，却哪里是要寻的山，怅然无语的人，只好满怀憾意，又回去了。

好在有那几本书，零零碎碎，残残破破，争了许久的字，早已消停，化碧化血的，也都只剩下黯淡的印痕。

石碑上的内容从没消失，无论它是否还留下了字迹，或是踪迹。所有听说过的，寻找过的，都知道，它一定还在，在这宇宙洪荒的天地玄黄中。只是我们找不到。但我们找不到，却未必没有人找得到，更何况在我们之前的年年岁岁，确有人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