仓鼠之死

十一月初六，是水头传统集市的日子。妻子给女儿买了两只仓鼠，一黑一黄。别说女儿因此感情泛滥，我瞧了瞧，也觉得喜欢。

以前女儿傍晚下课，在路上总是拖拖拉拉。自从仓鼠来安家之后，跑步回家，至多十分钟而已。开始黑的就喊小黑，黄的就喊小黄。一两天之后，女儿觉得不满意，各自取了名，黑的改称“可可”，黄的改称“爱爱”。满腔泛滥的情感，倾注到了“可爱”二鼠身上。

钓鱼回来，不见女儿出来迎接，我便大声问道：“张越呢？”。妻子说，小黑死了，她在里面呢，正伤心。我喊，“张越，出来，看看你老爸钓的鱼！”。她出来了，眼睛还是红红的。妻子正打电话，让那边再送两只来。我忙着把鱼清理干净，然后烧菜，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是否继续着她的哀伤。

新的仓鼠送来了，女儿的情绪也高了许多。我说，你这是“只闻新人笑，那闻旧人哭”，妻子修正说，她这是“只闻新鼠笑，不闻旧鼠哭”。吃饭毕，女儿先走了。我还喝着酒呢，却听到房里呜呜咽咽的声音。我大怒，喊她出来，说，“仓鼠只是个宠物，你要是再这么着，我一起把它们扔了！”

大概年少时谁都有过养宠物的经历，各自都有不同的故事。我告诉她，像她这么小的时候，我养狗。这只狗，后来生了许多小狗，其中有一只，白色带有黑色的斑点，我最爱。那一次，我去亲戚家，去前特意跟父母说，别的小狗可以送人，就这只不行，我自己要。回家之后，它已经不在了，它被送给了父亲的一位朋友，我去找时，他却说，小狗已经不在了，到他家没几天，小狗就被人偷走了。

狗绝非仓鼠可比，它比任何动物都亲。见你回家，它就晃尾巴，伸手它就舔，不伸手，它就舔你的脚，喊它做什么，它无有不遵的，哪有什么宠物比狗更可爱。伤心之余，我从此不养狗。当年父母对我的意愿的尊重，哪里像我们现在对自己的孩子一般。

小黑死了。我回家不久，小黄也死去。这昨天还活泼乱跳的生命，眨眼就说拜拜。回家的路上，我还特地带了生的麦子回来，准备给它们作口粮。

老婆说，对女儿温柔点嘛，她正伤心着呢。我说，情感有如洪水，不能任它泛滥。我命令女儿上楼写篇文章，悼念仓鼠之死。妻子说，这个时候让她写日记不合适吧？我说，文章就是用来表达思想和情感的，这时候不写，更待何时？写了，情感的倾泻就有了去处，她就不会再那么伤感了。

无常索取生命，生命乃是无常。钓友说得好，生之为人，便应该庆幸，无论贫富。我觉得，无论生之为人，为狗，或为鼠，只要在你死之时，尚有为你伤心的，便算有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