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黑皮在我家歇息了一夜,晚饭时喝了点酒,夜间便对我海阔天空地吹嘘起来。
“老弟,骑了个驴就把你高兴得像吃了屁,看来,你还是见识得少哇。”他摇着硕大的脑袋,叹息着说。
我就双手托腮,饶有兴趣听他还有比骑驴更令人兴奋的事儿。
“见过逮山鸡么?我用网在它经常出没的地方支好,然后敲着铜锣,叽里哐啷一通震天响,那山鸡便惊得晕头转向,东奔西藏,就撞到网上,网格大,有黏性,这山鸡就被缠住了,它越动,就缠得越紧······它身上的羽毛绸缎一般的漂亮。”
我的眼前就闪现出那五彩斑斓的山鸡,好奇地问:“它,好养活么?”
“不太好养,活捉后,养在笼子里,性子很躁,总是郁闷,很容易挂掉的。但吃着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你带来的这些山鸡都是这样捉住的么?”我高兴地问。
黑皮颇为得意地说:“当然。捕山鸡可是我的绝技,每年我就捉住很多呢。”他喝了一口茶,接着说:“要论吃,山里的东西可不少呢,比如地菜皮,黑木耳,野蘑菇,松子,还有水稻田埂茅草丛里的覆盆子,熟了后血红血红的,又酸又甜·····”
我在流着口水。
忽然,他神秘地说:“夏天可更有意思了,暴雨过后,稻田埂上的水都奔涌出来,那水四面八方的流,连路上也是,一群群的鲫鱼儿们或顺水,或逆水,摆着黑黑的脊梁,哗啦啦地摇动,你掂着筐,尽可放力去捉,不半天,就装满一大筐,那鱼炖汤红烧,滋味鲜美,余香绕梁啊。”
我在心里盘算着,啥时我也去亲自体验一把。鱼倒是其次,那水,可是我的最爱。在家里时,母亲是严厉管教,根本不让我向小河里池塘迈进半步的。
“还有,夜间,你同我一块儿去捉黄鳝。”他兴致勃勃地说。
“夜间怎么捉?”我好奇地问。
“用竹笼子啊。长圆形的,头大尾小,大头的地方有个圆洞,里面有倒钩刺,尾部用绳子扎紧。把蚯蚓烧熟了,装入笼内,埋入水稻田里。那黄鳝夜间出来寻食吃时,闻香便顺着洞钻进去,再也出不来。第二天清早去起笼,嗬,一个笼子准保有好几条肥粗的黄鳝。运气好的话,有七八条呢,掂起来沉甸甸的。”
“黄鳝不咬人么?”
“黄鳝哪里会咬人?我把它们剖开洗净了,用板刀拍扁,切成方块,撒上盐,涂上猪油,用荷叶包了,再用黄泥巴裹起来,放入柴火里烧,待到黄泥巴烧干了,取出来,掰开,啧啧,那香啊,简直是······”黑皮咂着嘴,伸出舌头沿着唇边绕了几绕,好像在品尝着那鲜嫩的黄鳝,逗得我也不由自主把舌头跟着他绕了一回。
黑皮第二天吃过早饭就走了,我依依不舍目送他那山一样的背影牵着毛驴离去,心,也被他带走了。
此后的一段时间,一直沉浸在黑皮描绘的那些有趣的事儿上,他所说的这些对于我来说,不啻天方夜谭,都是我往常所见所未见,闻所未闻的,盘算着如何才能找个由头到他家里体验体验。
终于熬到了学校放暑假,便哼哼唧唧缠着母亲说,想黑皮哥了。母亲一听,眼睛瞪圆了,说,“你想他?他,有啥想头?”
我翻了翻眼,脑子里也急速打着旋,是呀,为什么想他?还真找不出理由,只好耍着无赖,说反正想他了。
母亲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颇为不悦道:“你的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是想趁机去那里疯着玩儿吧?不许去。这个假期要好好补习功课。看看你期末的考试,成绩丑得很。”
还说,“你黑皮哥就是不好好学习,初中都没念完,才天天在家干农活。年龄恁大了,连个媳妇都找不到。想他?难不成也打算像他那样子?”
母亲说这话,让我难以辩驳。但心里总觉得空荡荡的。读书补习的时候也是晕乎乎的,老是走神,而且成天无精打采的。惹得母亲好不容易联系的家教发着脾气,最后终于被气走了。
因了这个事件,我结结实实挨了母亲好一顿训斥,说:“兔崽子,不求上进的东西,看你以后没前途,只好去要饭。”
被训之后,我更提不起精神,连饭也懒得吃,一副失魂丧魄的样子。母亲无法,怒道:“都是那个黑皮戳的祸。”于是,在对我没好气的同时,那黑皮也挂在嘴上,天天絮叨着,数落着。
可是,没过多久,我正愁闷失神,母亲数叨,正不可开交的时候,黑皮竟然有一天赶着毛驴来了,一进门,我便飞奔着跑去迎接,母亲虽然背地里拿他不喜读书给我做反面典型,但明面上,还是热情有加,脸露笑脸,把黑皮让到屋内,让座喝茶。
黑皮的脸更黑了,不过,黑中透红,显得精神焕发,喜气洋洋。他说的一席话让我大喜,让我的母亲也无法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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