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宁子
今日谷雨,从立春到暮春,弹指一挥间。还没挖几回荠菜,荠菜早已开花;还没下几场春雨,已近夏天;还没在时光的荒崖上跺几次脚,脚掌已满是老茧……
提起老茧,便想起了舅婆。记忆中,舅婆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修脚。先去后门外的yu子园薅一把艾草,烧一锅开水烫艾草的功夫,剪刀、老花镜、马扎子已准备停当。
水烫不?我坐在照壁的梨树下问舅婆。
水不jian,死皮就不会服软。
看到舅婆脱鞋袜,我赶快逃到门楼下。
舅婆坐在房檐下泡脚,我爬在榆树下数蚂蚁,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飞来飞去。娃娃的心,一会儿都不定ti。蚂蚁数得烦了,折了截树枝掏榆树皮下一堆堆蠕动的虫子,虽然那堆虫子令头皮发紧,但不忘替榆树“报仇”。一脚下去,那些虫子便只剩下皮,拍了手,回过头,看见舅婆用剪刀在刮脚掌。
舅婆,疼不?双手捂着眼睛,从指缝中瞄着正在修脚的舅婆。
不疼,人老了,脚也老了。一缕阳光洒在舅婆头上的手帕上,像一束金色的麦穗。
坐在门墩上,从指缝中瞄了一眼舅婆那双有点变形的脚趾,又禁不住多嘴,舅婆,你的脚咋那么难看?
舅婆呵呵一笑后,叹了口气,唉,还是现在的娃娃们有福,不用再遭那个罪……
啥罪?我打破沙锅问到底。
那天,舅婆一边剪着脚上的老茧,一边说着从前,我仿佛看到了童年的舅婆,刚到婆家,虽过了裹脚的年龄,但被太婆强按着缠足,钻心的疼直冲眼睛,舅婆满脸泪水却不敢哭出声……
疼,咋不跑?我不解。
唉,不敢啊!舅婆说着,眼底浮起一丝薄雾。
有啥不敢!童年的我,觉得舅婆很瓜,很瓜……
唉,等你长大了就懂了。舅婆叹了口气。
等我长大了,你就睡到那里去了。我转过身,指着堂屋里的棺材。
等你长大了,婆就睡到地里去了。舅婆哈哈大笑。
那一幕,很近,又很远。
舅婆那代人经历过年馑,饿过肚子,对土地的感情非常深厚,房间屋后,田间地头,不让一寸土地闲着。舅婆说,只要人勤快,地就不会亏你。
舅婆种了一辈子地,直到生病时,还在地里劳作,病重时,还在念叨着她那几亩地……
今日谷雨,要是舅婆在,肯定闲不住……#那些年那些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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