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夜的大雨终于停了，残留的雨水顺着斜顶的瓦片滑落，击打在水坑里发出有节奏的滴答声，映衬着屋内传出的敲打声，仿佛一首不知名的乐曲。 这是两个工匠，房子装修快完毕了，他们负责最后的修缮工作。 左边的男人有着沧桑的外表，一头杂乱的花白头发，脸颊上留着半寸些许的胡茬。常见的迷彩外套上沾满了已经变成黑褐色的油渍显然已经有些时日没洗。 他可以说是极度不修边幅的代言词。 右边的男人很年轻，可以说只能叫做男孩，他的唇上刚刚蓄起短短的胡须，整齐的夹克布满各种装饰，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叮叮当当的声响。明亮的眼睛不时转来转去，仿佛下一刻他就会冒出很多鬼主意。 此时的他们正在为贴好的墙面做包角，这份工作并不十分辛苦，但必须得要五年以上的老师傅经手。 瓷砖是贴上去的，如何在能把包皮敲进去的情况下保证瓷砖的完好贴合是门学问，但在他们手上仿佛信手拈来。对齐，轻敲；再对齐，再轻敲。 天色渐亮，对面的学校门口也聚集了不少学生。 各种各样的小摊贩来自天南地北，同样推销着自己家乡的特产，五花八门的吆喝，不一而同地叫卖着，吸引学生和家长们驻足。 拥挤的人流，为孩子整理衣服的父母，四处乱窜的孩子，叫卖的摊贩，被行人挡住去路的车辆。 看着窗外的景象，年轻人放下手中的橡胶锤，从口袋里摸出最新款的智能手机。 此时已经是七点二十分，他们已经工作了一个小时。 甩了甩有些酸痛的胳膊，他将手机重新揣进兜里。 “我去买点早餐。” 说着便脱下手套径自出了门。 男人也放下了手上的活计，从墙角拿过一个大号的水杯拧开盖子猛灌了几口水。 他走到阳台上从口袋里摸出了烟和打火机。 年轻人已经到了楼下，看着左右的车辆准备过马路。 男人看了一眼，收回目光，继续点着香烟。 或许是因为风太大，点了半天依旧没能成功点燃那支香烟。 于是他便走到角落里，用身体挡着吹来的风。 ”咔擦” 轻微的哔剥声，香烟成功燃起，急速吸进肺里的气流使它剧烈燃烧着。 突然，不远处传来一声急促的刹车声，随后便是沉闷的碰撞。 男人感觉心跳骤然停了一拍，急忙转过身去看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那里正是年轻人过马路的位置，人群围绕着，让他看不真切。 他急忙冲出门去，手中的香烟早已顾不得随它滑落，他的手心沁出了汗水。 按捺住拉开电梯的冲的，他独自等待着。 他双眼通红，拼命串着粗气，仿若角斗场的公牛，他已经失去了理智。 终于电梯还是上来了，浑身的汗水早已经将他的衣服湿透，肾上腺素使他愈加狂躁。 没等电梯门完全打开他便钻了出去，飞奔向事故发生的地方。 马路早已因为这起事故而瘫痪，看热闹的人将事故的中心围成一个圈指指点点。 男人浑身颤栗，他奋力挤开人群钻了进去。 有人已经呼叫了救护车和交警，但情况依旧不容乐观。 伤者不断抽搐着，血流了一地，他随时可能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见到地上的人，他松了一口气，出事的并不是年轻人而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学生。但他很快又紧张起来，此时情势已经十分严峻。 距离事故发生已经六分钟，任由他继续流血可能等不到救护车过来。 男人赶紧上前检查情况，妻子去世前便是学医，他对此耳濡目染多年也是有些了解。 伤者身上多处骨折，腿部静脉破裂，口鼻中也有鲜血不断流出。 男人蹙紧眉头，此时伤者显然是出现了内出血的症状，但破裂的静脉才是迫在眉睫的致命伤。 暗红色的鲜血不断流出，男人脱下上衣撕成长条，将他受伤的腿扎了起来。 但没等男人松一口气，他便发现伤者已经停止了呼吸。 看着他稚嫩的脸庞，男人想起了那个下着大雨的夜晚。同样的车祸，他束手无策，等到救护车到的时候妻子和儿子早已死亡多时。 他深吸了口气，伸手轻轻在伤者身上按压着。 结果让他松了口气，伤者的胸骨完好，这是不幸中的万幸。 他捏住伤者的鼻子，为他做起人工呼吸，随后胸部按压做心肺复苏。 伤者仍旧没有起色，男人不为所动，仍旧重复着动作。 第二次，仍旧没有效果.... 第三次..... 第四次.... 终于，伤者的情况稳定了下来，他能够自主平稳呼吸了。 驱散了围观的人群，尽量为伤者留下足够的空间。 他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 终于，救护车到了，伤者被轻轻抬上车。 车上有足够的仪器稳住他的生命。 男人疲惫地坐在墙角，沾着血的手在残破的外套上擦了擦。 他又掏出了烟和打火机。 深吸了一口，再缓缓吐出。年轻人站到了他身旁。 “叔，吃点东西。” 男人看着年轻人手中的包子油条，轻轻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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