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愿

这个中年农村妇女——紫黄的面颊，紫色老派的毛衣和不相称的灰色大衣，皮裤和高跟鞋——正在拿着剪刀虔诚而小心翼翼地用烧香用的黄色纸剪着一件上衣。

那种表情，谨慎而凝重的表情，简直比我还像面对文综卷子时慎重得不敢下笔的高三学生。

“一身黄的——黄褂子，黄裤子，以后都别让她穿。”她一边剪着，一边如是叮嘱我妈——据说是因为黄色克我。

她打了个哈欠，然后絮絮叨叨一刻不停的嘱咐。

“那个肉啊，煮的半熟就行。”

“把盆里装上沙子，干沙子，要不就炒一炒。”

“元宝，快点叠起来，这些不够！”

“点上三根香，叫她磕上三个头！”

……

这些场景的出现在我眼里实在显得极其怪诞，偏我又是这莫名其妙的仪式的中心——据说是为了还我十八年前出生的时候的愿。

总之是一种充满了神秘，或者说迷信色彩的巫术活动。

作为一个信奉马克思主义的唯物主义者，我觉得这一切都那么的不合时宜，那么荒诞，那么怪异。

我觉得我有必要给她普及一下科学知识，但是，我还是忍住了。

听说这个女人专以介绍人算命、帮人举行还愿仪式为业。

所以我想，就像无神论之于我一样，对神明和命运的无比坚定和深信不疑也是她的信仰。

尽管是一种对我来说太荒谬太愚昧的信仰。

摧毁一个人的信仰实在是一种罪过。

这个女人相信神明的存在，所以她把一切因果归结于命运，成功是神仙的眷顾，失败也是因为神仙觉得你不应该。

可是如果我信誓旦旦的告诉她，都是假的，神仙才不存在呢，只有我小仙女是真的。

那她会做何反应？

她可能会反唇相讥，用一套可能会把你自己也绕进去的理论喋喋不休的向你传播神存在的真实性，然后骂你不识好歹，说这是中华民族的优秀传统文化，她才不搞封建迷信……

她也可能真的就信了，然后自己的价值观人生观顿时崩塌，重建已经没有力量了，然后她会怀疑人生，怀疑自己的存在，再然后……

当然啦，也可能我的语言根本没有这么大的力量，人家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这样能赚不少钱，她何乐而不为？

那摆满了一桌子的金色元宝和黄色的纸还有向地上延伸的迹象。

我实在看不过去啦，只好扭过头去，假装自己什么都看不到，乖巧的看我的神话故事。

还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