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坐在校门外的小旅馆的沙发上等妈妈。
清冷又混浊的雾霾天,别说天空,就连远处走来的陌生人的脸都是模糊的。不喜欢这个城市的天空,永远混沌,遮住了一切可以发光的东西。月亮,星星,飞机的前灯,就连路灯都是灰蒙蒙的。记忆中家乡的天是干净的蓝,只要抬头,就有无限的广阔与悠长。
妈妈穿一身剪裁得体的黑色风衣,头发烫的蓬蓬的,带着精致的水滴状耳环。但出差在外,总能感觉扑面而来的一身疲倦。深夜十点,我们坐在唯一开门的一家嘈杂喧闹的小饭店里吃纸包鱼。旁边两桌不时传来一阵不知天高地厚的醉笑,手里的筛子在桌子上落下,发出清晰又刺耳的砰砰声。我和妈妈性格相似,厌恶人多,厌恶嘈杂,但此刻也只能拼命忍住心里的不适,把心思放到与对方身上。
久违的深度对话,她说,我听。她说工作上遇到的难堪与疑惑,也说会议上得到的好评与鼓励,举手投足间夹杂着疲惫,但眼神依旧神采奕奕。她在工作中得到了自信与沉淀,我为她感到高兴。我也说,说最近一段时间的学习工作成果,有时也会帮她分析一些遇到的问题。长时间的自我封闭,这样能够交心的谈话让我放松。很多情况下,不是我不想说,只是找不到对手。
回到干净整洁的小旅馆已经很晚。这样的地方却总是太过整齐划一而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买一朵玫瑰,一大包零食,一杯奶茶回来,堆放到桌子上。再把装在袋子里的洗漱用品和换洗衣物全部倒出,挂在衣架和椅背上。等到一切开始有点乱糟糟的时候,才有了烟火气。妈妈太过疲惫,匆匆洗漱就很快入睡。我看着她不复少女般苗条的背影,有点心疼,却也无力替她承担。要强的我们只会把最脆弱的一面留给自己看。
凌晨5点45,自然睁眼。即使是在小旅馆,生物钟还是那么准时。黑暗中听到床那边传来的呼吸声,心里很安定。然后重新闭上眼睛。只要她在身边,我就可以不用再佯装坚强。这一觉睡了很久,中间起来上厕所,然后再飞奔回被子里。偶然瞥见镜子里睡得水肿的双眼,里面满满是撒娇的幸福感。迷糊中,听到妈妈起身洗漱收拾的簌簌声,微信电话的工作声,电视里人物的对话声,我把被子往上拉一拉,毫无戒备地继续入睡。睡得饿醒,就在洁白的床单上半坐起来,撕开床头放的零食大口食用。甜的是棉花糖,咸的是雪饼,还有大包的饼干和小面包,再咕噜咕噜灌一大口矿泉水,这是只有在妈妈身边才会发生的任性时刻。不用考虑形象不整,不用在意别人看法,邋邋遢遢的才是真实的我。
站在公交站牌前,目送她上车,看着她刷卡、落座,乘车离开。就像多年来每次她在我身后我离开,带着说不出口的牵挂和不舍。她对我说,自从选择了离家求学的那天,就注定聚少离多。上天是公平的,我依旧需要时间适应。没有她的日子,我也会好好照顾自己。很快,我就可以回家了,回去那个包容我一切的地方,做回一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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