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想起大师季慕林的《丝瓜》,也就想起我种的葫芦,自夏至秋,它一天天长成,因了经常光顾缘故,时间久了,竟似在心里养了一粒金贵的种子,一天天长大。
六月的天已经足够暖和,地里的热气滋滋地从土里钻出来,花开花谢,一茬接着一茬,生命的种子在旺性地繁衍,这个季节最适合种点东西。
从抽屉的一角翻出一包种子,这是去年向同事要的,印象里觉得葫芦个大,匀称,母本如此,想来子孙不会差的,便顺来一点。
“蓬头稚子学垂纶,侧坐莓苔草映身。”小儿学垂钓尚且简单,种几株葫芦想来不是难事。
平房东侧一缕空地,闲暇时种点蔬菜,有时也能收获点鲜嫩的黄瓜,绛紫的茄子,鲜红的番茄和翡翠般的韭菜,偶尔打打牙祭,也心满意足。菜地南侧,一丛竹林,密密交织着,阳光透过竹林,撒下斑驳的竹影。这是一方风水宝地。 一个风和日丽的周日,一切功课做足,在竹丛北侧给葫芦籽选了一个安身立命之所,刨几个浅坑,松松土,撒上种子,浇浇水,轻轻掩埋一层浮土,种植如此简单,心下颇不以为然。
过了一段时间,一片小芽从土里偷偷探出头,绿绿的,嫩嫩的,仿佛一阵风能把它吹折,就那么拥拥挤挤顽强地生长着。小苗渐渐长大了,宛若孩子,几天就能蹿个个头。
它们的位置极好,前面是一丛竹林,密不透风,为它遮挡了夏日的炎热,身后是一畦狭长的菜地,蓊郁葱葱,主人浇水时也顺便给它们饮个饱,喝足玩够了,再美美地睡个午觉。
一晃长高了,藤蔓枝丫间冒出许多纤细的触手,摇摇晃晃在空中寻找可抓之物,该给它们搭架了。找来几根纤细竹竿,纵横交叉绑在一起,方便它轻舒猿臂,攀援而上。
植物的生命力是顽强的,潜力是无尽的,不久葫芦蔓竟窜出了竹竿,探着纤瘦的身躯,随风摇摇欲坠。
我心里涌出帮它们一把的念头,在平房的护栏上系几条粗线 ,搭到竹竿上,这些小东西触觉倒也灵动,它们敏锐地抓住了粗线,开始探着身子尽力往上爬,攀高成了它们唯一的乐趣,远望去,墙角斜垂下几条翡翠绿线,煞是有趣。
葫芦开花了,小白花点缀在绿叶从中,斑斑点点,像夜空中的星星。小蜜蜂飞来了,亲热地和花朵打着招呼,亲吻着香醇的花蕊。不久,花谢了,露出可爱的小果实,慢慢的果实长大了,显出小葫芦原型,一二三四五六七……呵,可真不少,整个一帮帮葫芦小兄弟,圆圆的,憨头憨脑,风过处,轻轻摇曳,如低吟的风铃,注入心底一汪清凉。
葫芦越长越大,绿叶渐渐遮不住它的身子,影影绰绰,若隐若现,像娇羞的女子,犹抱琵琶半遮面,又像可爱的孩子,顽皮地躲在绿叶丛中,偶尔探头望望,它们在躲猫猫呢。
日子一天天过去,葫芦无忧无虑生长着,块头一天比一天大,颜色由青涩转白色再变为淡黄色,它们渐渐地成熟了。
秋风起,天气凉,葫芦的藤蔓逐步萎缩,像老人皱褶的脸,叶子渐黄,无力耷着头,岁月是把无情的剑,它毅然决然斩断了葫芦蔓最后一丝生机。唯有葫芦们风中摇曳,在干蔓上敲着五线谱,一边低吟浅唱,一边欢乐地跳着舞。
忽一天,走来一位精神矍铄的老人,拿着剪刀,提着篮子,剪刀上下翻飞间,一个个葫芦脱离羁绊,跳进篮子。老人用刀仔细地剥去葫芦外皮,把它们一排排陈列在阳台上,任阳光射进玻璃,暖洋洋照着。
又过了一段时间,葫芦晒干了,微微透出黄色。老人戴上花镜,用烙铁精心地在上面作画,手落处,梅花绽放,金龙腾飞,鸳鸯戏水,嫦娥奔月……烙画形态各异,栩栩如生。葫芦活了,它们有了生命。
每当独处,夜深人静时,葫芦常记起自己的前身,我也忆起它们的风姿,因为它们已经在我的心里深深扎了根。
葫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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