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说,“我们走吧。”
“走吧。”刘洋起身。我们冒雨钻进他停在路边的面包车里。
“今年空调业务怕是要凉了。”我说。
他点点头,若有所思,启动了车子。车里有股难闻气味,不过今天还好,因为天气不热,但雨刮却吱吱响个不停。
路上没有多少车,有时会看到美团骑手奋力前行,他们后座上的黄色箱子特别醒目。的士倒是很多,即使在这样的雨天,他们也从不肯减速,飞快地从你旁边疾驰而过,经过前面积水时,两边溅起一片水幕。
“他们才不管有没有行人哩。”我说。
“谁?”
“的士司机。”
“嗯,他们才不管别个死活。他们最喜欢做的事就是突然加速超过你,然后在你前面来个急刹车。”
有时候我很困惑,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做到完全不顾别人的感受,而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
我透过车窗望向外面,马路上积水越来越深,在远处,有个穿着雨衣的人骑着电动车慢慢前行。
“开慢点吧。”我说。
刘洋嗯了声,随手换了下档位。
突然我看见前面那个人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和他骑着的电动车一起,但周围空旷,没有车也没有人。我伸直脖子,身子往前探了探,看到那个人脸朝下扑在水里。
“完了。”我想。
“肯定是脑梗了。”刘洋说,“我以前见过,脑出血没救了。”
马路旁边商店里跑出来几个人,他们在离那人三四米的地方停住了,开始交头接耳,后面来的人递给他们伞,他们撑着伞在那看着。
我们的车经过时,我看到浮在水里的谢顶的头和四周的白发。
“是个老人。”我说。
“这就是那些人袖手旁观的原因吧。”刘洋说。那些人看着我们的车,我也看着他们,雨下得这么大,隔着车窗,他们看不清我们。
我们一直往前开,谁都没有说话,车厢里很安静,只有两只雨刷不停地来回扇形摆动,发出吱吱的声音。
“你有没有看过《老无所依》这部电影啊?”我打破沉默。
“没有,好看吗?”
“喜欢的人觉得好看得不得了,不喜欢的人觉得闷。”
“你喜欢吗?”
“喜欢,真是一部好电影啊,你得看进去才行。”
“嗯,有空我会找来看的。”
我叹了口气说:“我们最大的问题就是,我们太容易放弃。”
......
傍晚我回家时精疲力尽。“下午在干啥,看把你累的。”老婆问。
“移了两台空调,收了600,一人一半。”我瘫坐在椅子上。
“刘洋对你可真好。”
“他对每个人都好。”我笑着对她说。
“嗯,他是个热心的家伙。”
我点点头,想了想,问她: “你还记得镇子后面的那条河吗?”
“记得,你问这个干嘛?”
“有一年冬天,河里结了冰,我和小伙伴到冰上玩,突然我脚下的冰碎了,我掉进冰窟窿中,在我拚命挣扎的时候,有一双手把我从冰冷刺骨的洞中拉了出来。”我说,“那是一双强壮的手。”
“是谁呢?”
“不知道,他把我拉上来就走了,是我自己回的家,我没和家人说,怕他们责备我。”
“小时候我们的父母总是很严厉。”她安慰我。
“今天下午,我看到一个人死了。孤零零地泡在雨水里,有人看见了,却没人帮忙,”我叹了口气,“一个人都没有,也包括我."
老婆抚摸着我的后背,她的手温暖而轻柔。“你没有做错什么,你也不能改变什么。”她说。“我去准备晚饭了,你先坐会儿。”
我点点头,她走了。
把一个人独自丢在那里,看着他冰冷地死去。“他们不会那样做的。”我喃喃自语。
雨已经停了,一道红光照了进来,一会儿整个房间都变成红彤彤的了。我走到门口,整个世界都沐浴在温暖的晚霞之中。
“真美啊!”
我忽然想起我父亲,平常我倒不怎么想起他,在他临终前的那些日子,他整个下午坐在门口的摇椅上,望向远方,微风吹拂着他的白发,他安静从容,夕阳把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当最后一丝霞光恋恋不舍地离开,他依然独自沉浸在黑暗中,不肯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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