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夜梦里坐车驶进树林,林涧馥郁有光,列车快闪而过,午夜有穿白裙绑马尾的女孩在浅唱,惊醒后又睡着。
早晨刷牙时候想起楠楠姨,小学时候住在校园里,放了学就和小伙伴去学校后山玩儿。后山半山腰有一块凸起的坟地,由于时间久远无人修葺长满了荒草,墓碑也不见了踪影。孩子们年纪小并不觉得害怕,嬉嬉闹闹到太阳下山,我总记得一轮红日从田野掉下去的样子,像姥姥给我剥好的大柿饼。
楠楠姨绑个马尾辫,皮肤白皙干净,高挑清瘦,话不多也不爱笑。她教数学,喜欢让我在她 房间写作业,教我算术。有年春天学校食堂的水井边开满栀子花,我摘了点放在楠楠姨房里,她开心地笑。下午她喊我说有礼物要送我,递给我一个很奇特的彩色小兔子玩偶儿,一捏它还有弹力,我从来没见过。细看了才发现是用平时洗衣服的透明橡胶手套做成的,灌了气的手套鼓囊囊的,楠楠姨把手套的其它手指藏进里面,剩下两只“兔耳朵”,用彩色水笔画上了鼻子眼睛嘴巴还有小兔牙,她说,你看,可爱的小兔子就是你呀!我已经记不清她脸的模样,但是那天下午的阳光照在兔子眼睛里,如她一样,眸眼清亮。
那是97年,香港回归的年代,我上一年级。那时候的日子是红色的,操场上总有人在唱歌,从白天到黑夜,人们对生活里的一切都充满热情。
镇上组织了合唱比赛,楠楠姨给我报了名。她说小孩子的声音好听,你唱七子之歌的童声吧。那天晚上我们坐车去了镇里,中学的旧礼堂里坐满了人,参赛的人都抹了粉,红彤彤的脸颊配上血红的嘴唇,神采奕奕。楠楠姨整晚都开心,目光一直留在舞台上。
合唱的间隙有 个人才艺 表演。一个穿着白衬衣的男生弹着电子琴唱了一首《梦中女孩》,那个年纪的我没听过流行歌,更不懂歌词里的情情意意。我只知道他唱的很动人,台下的姑娘们听的很认真。
夏夜,我和妈妈坐在学校长廊吹风看月亮,看见楠楠姨从校门口拱门进来,身边跟着个高个子男生,楠楠姨看见我们,挥手笑,妈妈也笑了。
后来楠楠姨结婚了,是那个白衬衣男生,和那晚藏进她笑眼的是同一个人。他们都是老师,去了别的学校。后来我再也没见过他们。
最后一次听到她的名字是她去世的消息。得了一场病,留下了一个孩子,那时候她才30几岁。
早晨上班路上我一直回忆楠楠姨的模样,搜罗了浩浩汤汤的记事系统,仍然想不起一星半点。笑意的轮廓,平整的白裙,摇晃着的马尾,成了她的全部。记下这些的时候想也许她会在花瓣桥上回头招手,世界以内,空间以外,总有人会用不同形式在惦记着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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