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亲之一——富贵跌入尘埃
想奶奶了。
最近几年，梦见她的时候少了。前几年常常有：一个小小的房子，窗户豁亮，收拾得整整齐齐，但是四壁空空……像极了她活着时的生活状况。
每回从梦中醒来，总会伤感长叹。
记忆中，奶奶常常会自觉不自觉地长叹一声：“唉——麻烦（心烦）死了！”
奶奶苦命——这是我爸说的。
奶奶真的命苦吗？有多苦呢？
先说说奶奶的身世吧。过去用“金枝玉叶”来形容富贵人家的女孩子，我奶奶就是这样的。虽然生在农村，但是她的姥姥家是当地赫赫有名的富户邱家。在交通全靠骡马的时代，邱家垄断了当地的运输行业。她母亲出嫁后，娘家年年都会分红利给女儿。于是这笔丰厚的收入使得童年的奶奶衣食无忧。此外奶奶的父亲也是当地的地主，据说她的祖父常常会给穷人开仓放粮，散钱救济。
可知，这样的家庭从经济上是强强联合啊。又加上人丁稀少，奶奶只有一个哥哥，还是同父异母的。对她妈妈来说，子嗣只有她一个女儿。这样看来奶奶的童年一定是被娇宠的无法可想。
所以到后来日子艰难，家里偶尔有好吃的，奶奶总是舍不得吃，说儿女们：“唉，我小时候可多吃过了，你们吃吧。”
有一种痛苦叫少年富贵。
“我们刘家人丁不旺啊！”奶奶常叹。唯一的哥哥太过老实巴交，偌大产业守不住，连妻子也走了。更主要的是各次土gai、大跃jin、文ge的运动，内虚又逢外侵，家业败了——刘家，邱家，所有的地主和富户。
奶奶嫁给爷爷，爷爷家也是当地的地主，水涧沟门出名的，当初算是门当户对。这场运动一样受害，爷爷这位昔日的公子哥儿变成了常常被批斗的坏份子，一家老小都成了“黑五lei”——至今说起，我爸都难掩幽愤。
回想当初，几岁的孩子被天天骂成“狗崽子”，曾经的少爷被劳改挑粪担土背石头，娇养的千金围着锅台转……
所以，有些人，有些时期，能够活着，就已经很用力了！
从苦中走向苦中，会适应，甚至麻木。
从尊贵走向卑贱，会愤怒，会哀嚎。
奶奶大抵如此吧！她的少女时代的幸福成了使她痛苦感受程度更剧烈的原因之一了。
她为炊饮犯愁，为衣裳劳力，为往来人情蹙眉，为孩子成家求告……曾经的娇狂、任性荡然无存，只剩下劳作之余，茶余饭后，和我这个孙女在炕头上回忆当年烟云。
由富贵跌于尘埃，是奶奶的一苦。
（未完待续！）
思亲之一——富贵跌入尘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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