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

乡里屋前的场地上，靠近香樟的一带，落满了紫色的香樟果子。香樟栽在河岸——在十六年前，母亲栽下的。如今，香樟早已枝繁叶茂，它的主干大过一抱，枝叶更是团团如盖，落下广大的阴影。

但我也许是看惯了这棵树，也就并不觉得新奇。而只是，想起昨夜里的一幕来。

那时，大约已经夜半时分，我独自在楼下吃饭间的八仙桌前翻检闲书。我已经预备去楼上睡觉，但我还是先打开隔壁厨房间的小门，走去靠近香樟的河岸边。

仲春的深夜，在乡野，一片阗寂。夜风吹拂人的脸，还有些寒意。河对岸稀疏的路灯，散下白霜似的光影。所有这些自然的风物，在平静里带着某种诡异。

猛然，我的肩膀一处，好像被什么人轻微地击了一下。我莫名地感到一阵惊悸。而本来，我走向黑夜里、即使只在屋前熟悉的场地，我好像与身俱来的，会先想起在村子周围那些死去的人，特别是距离我家近的。在这时，我的眼前，便条件反射般地掠过十年前溺死在隔壁人家河桥下、省亲来的那位老太；同时也想起屋后坟地上，在白日里，隐隐约约看到的新丧的勤勤嬷嬷的墓碑。倘放在以前，我会飞跑着回去屋里，并且，恐怕之后上床睡觉也要蒙上被子。而现在，我对于这些人鬼的事，早已并不为意。

然而，在此刻，我的肩头被猛然的一击，我还是被惊到了。

“是樟树的果子。”我终于很快反应过来，脸上却掠过一丝自嘲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