健忘 - 草稿

初春，村口的那棵老槐树已经抽枝发芽了，而老头的病却愈发严重了。

健忘 - 草稿

每每吃过早饭或是午饭，老头总会拄着拐杖坐在槐树底下，悠闲地四处张望，像是在等待着什么，又像是在消磨时间。

“干嘛去了啊?”对于路过树底下的村民，老头总是乐呵呵地问道。

“我干农活。”路过的人不耐烦地回答，头也不回便匆匆离去。

老头讪笑着，从不会因为小辈失礼节而生气恼怒。

午后 ，温暖的阳光透过老槐树稀疏的叶子斑驳陆离地照射在老头身上，暖洋洋的，老头很享受这样的光景。

“刘老头，刘老头，回家吃饭了。”远处，一老太太奔着槐树往这边喊。

坐在树底下的老头却无动于衷，仍满眼新奇地看着田野里早春的迹象 ，四处都绿油油得一片，小野花姹紫嫣红开得可真好看。

老太太走到槐树底下，看着两眼放光的老头一点都不搭理自己的样子心里怒气中烧。

“喊你吃饭 ，听见没?”老太太撅着嘴，狠狠地敲了一下老头。

“你，你是谁啊?”老头被老太太敲打得直咧嘴，一脸迷茫地看着眼前的人，不知所措。

“你，你，老糊涂又犯了，我是你老伴，你是不是又给我装糊涂?”老太太愤愤地说着还不忘拽着老头回家吃饭。

老头和老太太原本住在城里和儿子儿媳一起生活。可是，前年，老头生病了。

老头开始健忘，有时糊涂有时清醒。家人发现老头不对劲后，赶忙送去医院后才知道老头是得了老年痴呆。

老头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头脑越来越糟糕。

终于，老头在神志清醒的时候做出了一个决定 。他要求和老伴一起搬到老家。他说他想念那棵老槐树，想念大田野，想念满目的草树。

儿子同意了，将二老送到乡下。

村里人，嫌老头太啰嗦，每天都坐在槐树底下，问路过的人要干嘛要干嘛。不出十分钟内再次经过的人，他都要问一遍。

做好午饭，老太太便出门去喊老头回家吃饭。老太太也很烦老头，天天吃饭都要喊，喊了还不听，听了也不回，只能生生地拽着他回家。

来到槐树底下，老太太却吃了一大惊。老头呐?老头不在树底下。老太太瞬间急红了眼，这下可怎么办?要是丢了，我上哪找他去啊。想着想着，老太太便哇地一声哭了出来，这老头痴呆这么严重，跑远了肯定又不知道该怎么回来。

“老伴老伴”远处传来老头的呼喊声。老太太闻声站起来，一抹眼角的泪水，愤愤地走向老头。

“老伴，我送给你的花。”远处，老头像个小孩一样手舞足蹈 ，手里还高举着一抹姹紫嫣红，蹒跚着向老太太的方向走来。

老太太怔住了，两年多来，自从老头大病后，可是头一次认出她喊她。

老头走来，靠近老太太，害羞地在老太太脸上使劲地啵一口。双手递上刚采摘的鲜花，低着头，苍老的脸硬是红了一大圈。老太太硬是没反应过来呢。

“四十周年快乐。”老头开心地像个讨要糖吃的小孩一样。

老太太温润的眼不觉泪水划落。

半响，老太太怒声吼道“你死哪去了，喊你回家吃饭呢，回家吃饭。” 说话间，还不时敲打着老头。

老头委屈地撅着嘴，半响，才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是谁啊?你要干嘛?”

寒意料峭的春天还没过去，便传来了老头的死讯。

老头死后，老太太被接回了城里。

城里街市喧嚣，繁华似锦，老太太却愈发想起老头害羞地低头献花的模样。

“村头的那棵老槐树倒也奇怪，早春还吐着芽儿呢，竟也没过春天便树叶凋零，树干枯黄。”儿子在收拾父亲的遗物时，嘴里低喃道。

一旁的老太太听到后陷入了沉思。半响才缓缓开口道“我还没有嫁过门时曾告诉过你父亲，我喜欢槐花，喜欢那淡淡的清香，在和你父亲成亲时，他那日便在村口植下槐花树，他说要让槐花香散发在整个村子里。”老太太不觉悄悄红了眼眶，声音略微颤抖“可惜，槐花香我再也闻不到了。”

老太太再也忍不住了，不禁失声痛哭。

一阵旱雷直劈夜空，闪电瞬间撕破夜幕，紧接着，瓢泼大雨倾盆而下。随着雨季的到来，春天已然落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