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村庄一天有余,身上已被咬了数不清的包。村里的蚊子很多,且个个毒辣。你在院里稍稍坐下,就会在身体某处感受到针刺一般,随后你用目光慢慢去寻,必会看到一个贪婪的吸血小鬼,你只需慢慢用手掌去拍,准会让你的手上留下一条长长的血痕,大快人心之时,突然感到奇痒难忍,只得去挠,短短几秒钟,一个硬币大的红包已经成了“逝者”留下的最后纪念了。
村庄不仅是我的家乡,也是土的家乡,晴天时的尘土,雨天里的泥土,都生生世世生活在这里,他们比我老。我从外边回来的时候,穿着一双白球鞋,刚踏入村庄,就踏进了泥坑,可见,它不适合待在这里。我替那双白球鞋感到惋惜,也理解我的村庄。村庄必须要有土,因为土地是村庄人的根。
我一直在想,为何我越累的时候越想回来。
每个人的童年各不相同,但是它是人一生的起点,每个人都用属于自己特殊的方式保存着这段记忆。我从未给过村庄任何东西,但他的历史里却一直为我留着我的童年,纵使他被改变过,被销毁过。
我证明给你看!站在乡村的田地里,我想起了那段跟妈妈捡麦穗的时光。从这亩地转移的到那亩地,从村子的主干道转移到各个小巷,我乐此不彼地捡着,只因记得妈妈说过的一句话:捡的多了就可以换一个大西瓜!(当时的西瓜不仅可以用钱买,也可以用麦子换)我就使劲地捡啊,捡啊,汗珠混着尘土,不一会儿就成了一个“泥娃子”,至于最后有没有换了西瓜,那是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记忆从田地走向了村子西面的林子。跟着奶奶去放羊,当然,我是看不住这些比我还高大的山羊的,我有我自己的“工作”。拿着一根长长的竹竿,去够蝉蜕下来的壳,那壳叫什么方言无法形容,查了查资料,原来大名叫蝉蜕。因它可入药,所以能卖钱,这就让我更加卖力去找蝉蜕了。我虽个子小,眼睛却亮得很,那挂在高处的蝉蜕也能被我发现,只是竹竿竟然不够长,让我只能委屈得望着那可以卖钱的宝贝,可怜兮兮。而后我又重新找回斗志,从高空作业转入地下游击,低下头凡眼睛能看到的无不放入袋中,最后发现收获颇丰。等到快开学的时候,耳朵便终日竖起来,待到听到一缕悠长的吆喝声,就会唤奶奶取下房梁上挂着的那两个“肚子”鼓鼓的大袋子,然后随奶奶一起去卖蝉蜕。至于最终卖了几块几毛钱,已是记不得了,可是过程却是快乐的,总也忘不掉。
村庄在内陆平原上,没有溪,没有泉,却有着很多清澈见底的人心。如果说,村庄给了我快乐的源泉,那么村庄人,在种庄稼的同时,还为我种下了善的种子。我自上了大学,就很少回来。可是每次妈妈从镇上接我回到村庄,遇见的大娘和奶奶们,总会用笑容来迎我,乡村人是穷,唯独笑容最富足,日日都笑,看见乡亲会笑,看到牲畜会笑,看到庄稼也会呵呵地笑。我有时会很羡慕她们。去小店里买东西,不用担心钱带的够不够,也无需拿零钱,因为店主总会把零头抹了,这无需恳请。家里偶有电路老化的,只需打一个电话,电工很快就会骑一辆小小的电车过来,很纳闷,那车很小,怎么速度就那么快呢?
小时候经常哼唱“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现在却不敢轻易从口中说出。虽然年纪还小,惦不出乡愁的重量,只希望在越走越远时,还能望得见我的村庄。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