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变化气质说

子在《易》中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睹，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可知世间万物皆因其气质而别种类聚，古今百姓皆因其气质而异族群分。其气质湿，则有流水来；其气质燥，则有飞火至；其气质如龙，则有云从；其气质如虎，则有风顾。夫桀纣气邪，招赵梁费仲之流；汤文气正，引伊尹姜尚之属。始皇忌刻，祸延二世；沛公豁达，厥有两汉。太白傲岸天真，故其诗热情豪放；易安清丽多愁，故其词端庄婉约。纳兰情深，《饮水》凄美而人不寿；芹溪风流，《红楼》灵妙而天生妒。故曰万物众生，或卵胎湿化，或有色无色，或有想无想，或非有想非无想，皆因其气质而有所差别，亦皆因其气质而有所归结。

《中庸》开篇即云：“天命之谓性，率性之谓道，修道之谓教。”性者，天赋之气质也；道者，依其气质而奉行也；教者，自其气质而变化也。所谓圣人，其所禀之气质清且厚；所谓常人，其所禀之气质浊而薄；所谓恶人，其所禀之气质邪而戾。故曰人各有其道，圣人率性谓之圣道，常人率性谓之常道，恶人率性谓之恶道。此所谓气质有毫厘之差，持道则全然不同也。

《传习录》有云：“故虽凡人，而肯为学，使此心纯乎天理，则亦可为圣人。”可知圣人有天生，亦有学而至者。学而致之者，因圣人之教而学焉。圣人之教始于一，而后藏诸五经四部、百家诸子、伎艺算计、卜数医术之流。然推本溯源，其所致力者无外三端，身体、心灵以及国家。《千金要方》有言曰：“古之善为医者，上医医国，中医医人，下医医病。”愚以为医病者，变化身体之气质也；医人者，变化心灵之气质也；医国者，变化国家之气质也。故曰圣人之教无他，在于变化气质也。

曾文正公《家书》有云：“人之气质，由于天生，本难改变，惟读书则可变化气质。”而周恩来小时即有“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之语。可知读书之功用，小可保养身体修正心灵，大则平治国家复兴民族。昔者苏秦潦倒，读《太公阴符》而得合纵六国；张良亡命，读《太公兵法》而为汉初三杰。管仲家贫苦读，相齐桓而称霸；韩信困顿苦读，辅高祖而一统。吕蒙不读书，何得刮目相待；周处不读书，无以载名良史。昌黎苦读，文章传于后世；范公苦读，美名垂于青史。王阳明读书思作圣人，创心学而平叛乱；曾国藩读书不甘禽兽，开实用而剿发捻。如上所举之高才，尽皆读书而不甘下流，奈何我凡夫愿乐欲为下流焉。

夫今日中国之弊病，不在衣食物用之不足，而在读书为学之太少。为官者因其权，而谋财猎色；为商者因其产，而假权求名。至若无聊者因其无聊，则爱美食而好长睡；无知者因其无知，则起嗔痴而生慢疑。苟能读一有益之书于闲暇，不必强记，只须领会，今日几页，明日几页，久之自然变化气质。若夫读富强之书而变化气质，则国富强；读民主之书而变化气质，则国民主；读文明之书而变化气质，则国文明；读和谐之书而变化气质，则国和谐。读自由之书而变化气质，则国民致力于自由；读平等之书而变化气质，则国民致力于平等；读公正之书而变化气质，则国民致力于公正；读法治之书而变化气质，则国民致力于法治。读爱国之书而变化气质，则民爱国；读敬业之书而变化气质，则民敬业；读诚信之书而变化气质，则民诚信；读友善之书而变化气质，则民友善。故曰凡有所读，皆成气质。

盖令为官者不贪财色，为商者亦好仁义，无聊者得以充实，无知者有所觉醒……此吾所谓“读书变化气质”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