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在海上漂泊的第2020天,冯默似乎就像那匹骆驼,那匹期待着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骆驼,准备迎接身为沙漠之舟的最后的抉择。
初春三月,热带的阵阵暖风吹拂着这个本该焦躁的海面,光晕透过甲班的缝隙撒进船舱,空气中的尘埃如舞台上的万千舞者,璀璨夺目却又默默无闻,此时的冯默就像这万千尘埃中的一粒,讲述着他那“丁达尔效应”下的时代虚幻,也记录着这个时代下的悲怆。
“卡曼,近来可好?”
“默,我打算放弃了,我……可能要返航了,累了。”
“回去……做什么?”
“和老水手一起经营他的酒馆吧”
舱外下起了雨,雨水如炮弹一般砸向木制的舱门,却形成了让人心生平静的“白噪音”,冯默睡了,他想逃避这虚幻而沉重的现实,他想要逃避这度日如年的漂泊,他似乎厌倦了与洪水猛兽般的风浪做对,这种日子,他过够了,那怕只有平静的几个小时。因为,卡曼,都要放弃了,就连那个冯默寄托希望的卡曼都要放弃了。
一团火在风浪里燃烧着,把天烧了个火热,一片泛黄的枫叶,带着烧灼的灰烬,为这艘承载冯默漂泊岁月的船飘来了秋日的沧桑,秋,一个农民喜悦,诗人悲伤的季节,这感觉就像老水手酒馆里赌桌上的水手们,有人因一场豪赌的胜利,欢呼雀跃,喜极而泣,有人因为输了,倾家荡产,欲哭无泪。
好在结果都差不多,水手们都疯了,接着船长也疯了,有些疯到竟然决定返航。
冯默不希望卡曼返航回去干酒馆的生意,尽管冯默自己也不知道远洋的目的地是何处,尽管冯默自己也不确定自己会不会是下一个疯子。那一刻,炮弹穿透了卡曼的船……
越过马六甲海峡,继续向南,热带空气里夹杂这百年朽木再次腐烂的气息,浸透了冯默帽子下的头巾,在微咸的海风中品出泥土的风味,南半球迎来了漫长的雨季。
月光撒在大洋上,映出了满天星河,也照亮了大洋下涌动的暗流,它们相比猛兽般的海浪,更像是侍奉黑暗的恶魔,随时准备吞吃冯默那满是疮痍的帆船和疲惫不堪的灵魂。
“默,我的船……我更得回去了……”
卡曼从被炮火的冲击击晕,再到在冯默的甲班上醒来,已经不知道过了多久了,只知道,冯默带着他开着船到了地球的南边。
“回去是不可能了。我们已经到南半球了,卡曼,你得振作起来,你是个船长!”
“默,我在拿骚被海盗劫了,我死里逃生,船员死了大半……我不想再来经历一次了,而且,我本就打算返航的。”
“醒醒,卡曼,你是天生的船长,海盗算什么?我们曾经一起遇到的海盗比我们酿酒的葡萄还要多,更何况你剩下的船员不能没有船长!”
“那又怎样?哪个水手会跟着一个没有船的船长?默,我们的时代过去了!”
“卡曼……先做我船员的导师吧……”
一抹残阳在海天交界处晕开,几只鸥鸟掠过,用鸣叫记录着远洋时代的即将落幕,也见证着新时代在风浪中的崛起,海面上的那点点白帆在黄昏里如战马般嘶鸣着,上面是一位迟暮的老船长。
“默,到澳洲附近给我艘木挺吧”
“你又想回去是不是?”
“不,我想招募水手,买艘新船……再拼一次”
“好……”
那天是10月12日,哥伦布发现新大陆的日子,一搜木挺载着卡曼去了澳洲,冯默心里五味杂陈。
到了低纬度,风已经有些凛冽了,站在船舷处,冯默从鲸皮风衣里摸出了一支雪茄点燃,是卡曼走的时候亲自为冯默卷制的,用的是从古巴一个军需官手里搞来的上好烟叶。
“卡曼这个混蛋,希望我的一意孤行没有害了他吧……”
这是在海上漂泊的第2386天,北半球又是初春,而此刻的冯默却在南半球的寒潮里与风浪和暗流继续斗争着,压倒他的那根稻草迟迟没有落下,最终的抉择似乎是冯默帮卡曼做的,又似乎是卡曼帮冯默做的,就像此时乌云和巨浪卷在了一起,分不清楚天地,只能看到两点白帆,两位船长,在呼啸的风中大喊着“水手们!拉紧船帆的绳索,新的时代属于我们!”
那一刻,更南的方向飘来了了一朵洁白的冰晶,那艘来自热带的船第一次做好了经历风霜洗礼的准备,时代的冰川已然映入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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