烤火

烦死了，非得让我去烤火，结果落一身灰！邻居丽丽一边拍打着身上的白色灰尘，一边嘴里抱怨着。

我只能默默地抱着孩子走在她的身后，看着她头发上面星星点点的灰尘，不敢多说。

丽丽是个家里条件比较好的女人，工作也稳定，虽然有了孩子，却由孩子奶奶带，奶粉尿不湿都由孩子爸爸买，她没什么压力，每天只要开心上班就好了。

而刚才叫她去烤火的就是她的婆婆，她本心是不愿意去的，可看到很多大妈们都在火炉旁烤火，为了婆婆面子，就坐在那里烤火。

这下倒烤出烦恼来了，婆婆怀里的娃也不抱了，穿着高跟鞋满脸微笑地退了出来。

可在楼梯口抱怨个不停，我虽然是她的邻居，却也不好意思提醒，她是个容易多心的人，你说多了，她会心里不高兴，回过头又该对着家里人吐槽我的不是了，到时候邻里关系会受到影响吧。

听着砰地关门声我才缓缓地打开自家厚重的大门，抱着娃艰难地进了屋，对她不羡慕是假的！只能独自承受自己的不幸。

她婆婆是个很能干的人，还不到秋天，就在山林里捡了些木头，备着秋冬天可以烧火烤。

有人见了，会劝她婆婆，这么辛苦干啥，儿子媳妇都在挣钱，况且她已经给儿子挣了一套房，老了只管享受就够了，多幸福呀！

可她婆婆却老是抱怨，娃子上学要花钱，冬天冷，电火炉烤着不暖和，还不如烤火。其实就是为了省钱。

现在冬天到了，很多人都会围着她婆婆烧的炉子烤火，她婆婆也总是热情地拿出很多凳子给别人做，为此积攒了不错的人缘。

有时候一些经常烤火的也会顺势捡一些枯木枝丢在她婆婆的柴火堆上，或者烤火的时候拿些瓜子呀，果木一起分享，仿佛回到了农村老家的感觉。

丽丽是城里长大的，没有感受过农村人之间的那种情谊，所以单纯觉得烤火很脏也是可以理解的。

婆婆倒贤惠大方，从不当着烤火的人堆抱怨儿媳妇什么，总是说自己媳妇怎么怎么对自己好，买多贵的衣服，多贵的鞋子，虽然没见她穿过，却总觉得她可能舍不得穿吧。

我们这些外人也都以为她们婆媳关系很好，对这个和乐美满的一家羡慕不已。

又过了几天，下起了大雪，很冷很冷。到了夜晚，除了外面簌簌的雪声，都安静极了。家家户户都进入了冬眠的状态，连孩子的哭闹声都听不到。

突然楼梯口出现下楼的咚咚声，小孩子的哭闹声。公公婆婆都竖起耳朵听，依旧听得不明不白。这么冷的天，不知道谁家这么“热闹”。

好在雪天总是很短暂，很快天气就放了晴，众人又习惯地去楼下晒太阳，只是一向热闹的烤火炉却没了生气，冰冷的炉子旁偶尔会围几个老年人，只是简单地靠在墙院旁迷迷瞪瞪打着瞌睡。

终于，我还是坐不住了，扎进了人堆里，听到了关于丽丽家的只言片语。

丽丽和婆婆闹矛盾了。因为孩子生了病。丽丽责怪婆婆不该那么冷的天在外面烤火，面前烤得热乎乎的，背后却冻得凉哇哇的，哪怕下了大雪，婆婆带着孩子躲在屋里也不烤电火炉。愣是把娃冻出病来。

婆婆却委屈极了，在老家不都是老爷爷老奶奶带着娃子烤火吗，也没见生病呀，电烤炉又不安全，还费电，自己年纪大了，又不会用。

就为这，丽丽气得要回娘家，穿着雪地靴，一边哭一边闹地从楼梯口下来，毕竟她在娘家也没有受过这个气。

可婆婆一看事情不对，就不说话了，死活不让丽丽回娘家。扯着儿子去哄丽丽。最后丽丽还是留下了。

婆婆第二天就回了老家，毕竟家里还有老头子，身体又不好。丽丽也辞了职，在家带起了娃。

这样以来烤火炉就没人烧了，成了个摆设，大家虽然没有坐在一起烤火的温暖，可彼此之间依旧熟络。东家常李家短，在正午的太阳地里互谝。

有时候偶尔丽丽也会抱着孩子出来晒太阳，只不过也不梳妆打扮了，眼睛红红的，黑眼圈极重，总感觉有些病态，包括怀里的孩子，也感觉奄奄的。

边上的人还是会凑上前，逗逗孩子，聊上几句。比如她婆婆不容易呀之内的，彼此多担待什么的，大家都喜欢她婆婆，挺想让她回来的。

可丽丽总会抱怨婆婆太小气了，把孩子带的太过顽皮，什么吃饭不好好吃，说话土里土气的，乱扔垃圾之内的。

这时，边上人总会退到一边，不再说话，静静地晒着太阳。看着阳光一点点从正前方晒过耳朵，再晒过脊梁，落下山头，凄凉渗骨。

没过多久，烤火炉被一个收废品的买了去，腾出了一大块地方，大家在那里支了个桌子，晒太阳，打牌。

你一言我一语，时而语调高亢，时而安静低沉。热热闹闹，打打闹闹。瓜子壳满地乱飞，傍晚时分总会被某个多事的人打扫得干干净净。

外面再一次下了大雪，雪花飘飞，覆盖着那个热闹过的地方，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记得那个烤火炉，雪花会不会忌惮那块曾经火光獠牙的地方，还是会变本加厉地淹没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