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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的棒棒

最后的棒棒

作者: 静听书声 | 来源:发表于2019-03-07 23:09 被阅读0次

    看上去不到1米5的棒棒爷爷身着上世纪的靛蓝的确良套装,裤腿高高卷起,肩背一根竹制的象征他身份的劳动工具——棒棒,游走在川外和西政的校园内外,主营着重庆特殊地形地貌赋予他的业务—在车辆无法到达的角落替人负重,兼营收集各种可持续利用资源,和学生书籍回收倒卖的营生。我们有理由相信,他或许才是这两所高校的活化石。

    你会在学校里遇到他,食堂外面,教室走廊附近,教工宿舍周围,但大门口外边公交站的凤凰花树下才是他的总部。他常站在那里,双手搭着拄地的棒棒,借以保持一种微妙的平衡,以支撑他过于矮小的身材,好尽力探出脖子,往如他一样装扮的一群斗地主的棒棒围成的默契圆圈里,挣得第一手围观的权利—彼时就是六小龄童先生见了他的身姿,也要暗暗叫绝。常年围圈斗地主的年轻棒棒们,看起来前途惨淡的样子。他们在重庆天气不算糟糕的早上,自觉地准时地在树下会和,甚至完全不需要打卡之类的物理约束。他们打着扑克,斗着地主,借由着大声吆喝和咒骂嬉笑,安慰着岁月。一天一天,有活儿干的时候热情洋溢地就去了,鲜有愁眉苦脸的样子。

    棒棒爷爷是这个团体里较为活跃的一个。近70岁的人了腰板挺得笔直,穿梭在未设置门禁的校园里,来去自如,如进自家庭院。白天的他忙于替校园里的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搬东搬西,在未设置电梯的旧教工宿舍和学生寝室之间上下求索,从黎明到黄昏,从青年到迟暮。黄昏以后,夜幕降临之时,棒棒爷爷在西政老校区大门口,题有“西南政法大学”这六个响亮大字的那面墙下,摆起书摊。他把从一届届像候鸟一样迁徙离开的学生手里称斤论两低价收购过来,或者有的学生见他生怜赠与他的书本集合起来,以一本最低1元,最高10元的价格区间设定,卖给一代代的后生晚辈们。也算是靠知识讨生活了,跟文化人之间的界限在这个层面上来说模糊。

    随书附赠的,是他逼仄的一生。他常操着一口最地道的难以识别的重庆区县口音,吐槽着那些难缠的主顾。“有个老师,最抠了!他喊我帮他把几十斤的东西抬到7楼,从校门口一路抬进去哦。最后他问我好多钱,我们这种人老实,也不会开价,就喊他看着给,你们猜他最后给了好多?”

    “好多?”几个在他那堆随意摆放,良莠不齐的书堆里淘来淘去的小姑娘抬起头来,眼神里闪过一丝好奇的光芒……

    “他给了我5块钱!哎,他看起那么有钱的样子!难得我爬楼哦。还好,有的学生妹儿还是对我很好,有爱心。”

    众人皆唏嘘不已。

    他一看有听众,来了兴致,又放肆着因年迈而无底气的嗓子接着说,

    “下个月我就不干了,我有个雨儿(川渝方言,女儿的意思),嫁到湖北了,我要去那边了 。”

    这次他的声音淹没在了周遭卖各类夜市小吃的小贩,和二尺开外来去匆匆的密集车流声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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