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意如水墨
味蕾记忆总是深刻的,在物质条件不足的情况下显得尤为突出,现在这个物质条件充沛的时代每天不知道能遇到多少大胖子,剩下的就是微胖型的人居多,大多数人挺着个大肚子跟西瓜快要熟了似的,每个城镇的夜宵摊不管多晚总能看见胡吃海塞的人们跟吆五喝六的声音。
很多人去陌生的地方总想找一口当地特色美食尝尝,尝来尝去总不过是酸甜苦辣咸,人生五味,早就在口腔味蕾中翻搅过多少回了,没什么新鲜,在当时那个年代很多味道对我们来说都是一段珍贵的记忆。
但凡中国的乡镇,至今仍保留着赶集的习俗,在我们小时候赶集对当地商品的流通,人们的生活物资的获得起着很大的重要作用,每逢农历三、六、九的日子是三岔镇上的集市,逢五逢十是大草滩镇的集市,一个月加起来也有十五个集市,对于乡民来说不是每个集市都去凑热闹,非得到家里缺盐了缺酱油了才赶一回集,有时候也拿家里粮食去集上卖了换钱花,母亲赶集除了买家里用的农用品外,偶尔也会带回来三四根黄瓜,接下来这几顿饭就可以吃到凉拌黄瓜下饭了,怕黄瓜蔫了在放瓦盆里用水泡着,上面在盖个布,乘着父母在忙的时候,偷偷跑进厨房,揭开布,看水里漂着几根翠绿的大黄瓜,早就想一把抓起吃的痛快了,可是不敢啊,也不想,不敢是怕父母责备,不想是知道就这么多,得一家人一起吃。实在忍不住,从上面掰下一两寸下来,想来父母也不会太责备,就算受到责备吃了这两寸的东西也能抵消的,也不敢大口大口的吃,怕像猪八戒吃人生果囫囵吞下去就不知道滋味了。先吃口感差的皮,啃完皮了,一小口一小口的细嚼慢咽剩下的,终于吃完了,不免再看看盆里面飘着的黄瓜,实在不能再掰了,盖上布离开。
有时候也带回来几根萝卜,又粗又白的水萝卜,水份非常足,咬一口下去又甜又脆又解暑,萝卜虽然也不多,但一次吃一根可以尽兴。
其他的水果便寥寥无几了,过年的时候苹果跟橘子够吃之外,一年也吃不了几回水果,馋吗?也馋也不馋,听着散集归途吆喝的小贩,去停车吆喝的地方看看,闻闻味道也想吃,平时眼不见心不想自然不馋。
除了赶集这件时髦事,还有一件更时髦的,那就是看戏,大草滩镇上每年四月二十八,隔壁村每年正月十五、四月初八,三岔镇每年五月初五都要唱戏,为期三天三夜,白天一场,晚上一场,是唱给神的。这里面有个规矩,戏台上不能有女人,所以唱戏的都是男的,旦角都是男扮女装。看戏的日子算是一年消费最阔的日子了,穿上新衣服,新布鞋,传统的千层底,书本里取出来崭新的压岁钱,揣两块在兜里,悠哉悠哉赶到戏场。人潮早已络绎不绝,摆摊的小贩在戏场周围的摆的琳琅满目,推海尔冰箱的,卖袜子的,卖啤酒的,卖玩具的,套圈的,卖烟的,照相的……先拿五毛钱来根火腿肠烧烤,再拿五毛钱来根雪糕,人生还能更幸福吗,能,还有一块钱没花,五毛钱二两瓜子可以装一兜还有余,剩下的装另外一个兜,能吃到散场,还有五毛钱渴了来一毛钱一袋的冰汽水,再渴了再喝,还有剩余吃辣条吃果丹皮的钱。到家往往还能剩个几毛钱,要是赶上遇见舅妈姑姑什么的,同样的消费吃足喝足回去还能剩一块多呢!
真正静下心来看戏的人并不多,要么是一些上了年纪的老者,要么就是喜欢各种脸谱爱热闹的孩子,站在土地上伸着脖子往两米多高的戏台上看,小的孩子骑在大人的脖子上,大一点的父母抱着挤在人群中。唱戏的都是本村的男人,平时下地干活的男人这时候穿上戏服咿咿呀呀的唱起秦腔来,脸谱画的张扬而复杂,辗转腾挪的身法倒有一份威严。唱的剧目有《拾黄金》《四郎探母》《铡丁勇》《二进宫》《华亭相会》《三娘教子》《周仁回府》《辕门斩子》《下河东》《金沙滩》《铡美案》《薛平贵与王宝钏》等。打鼓敲锣打镲拉二胡敲梆子的师傅也是村里的男人,平时四散在各家各户的泥土中,这时候组织起来就是一个班子。
后台化妆休息的地方闲杂人等不能进去,我混进去过几回,里面挂着的各种戏袍,刀枪剑戟狼牙棒,棍棒锤钺鞭箭锏,灯笼裤,厚底靴,朝笏,黑红白灰长短髯口,冠盔巾帽,头面头片,画台上赤橙黄绿青蓝紫的油彩,忙碌的演员正在勾脸穿衣,拥挤的空间多容不了几个人。更多时候我们就去后台的后门偷看,几个人挤在后门巴掌大窗口缝隙里往里面看,扮花脸的人跑过来一吓唬,全跑了,从此对花脸心有余悸。
更添上了一层神秘,因为神秘不了解,我小时候对花脸自有一份恐惧,尤其我们这地方正月十六有社火,马社火,演员也是穿着各种人物的衣服,猪八戒,孙悟空,沙和尚,七仙女,八仙等角色,骑在马上,穿村过街,有传统的固定路线,热闹的很,所到之处路面人山人海,当然少不了做买卖的,中间有两个打扮“无赖”的角色的,脸上画着黑油彩,本地方言“瞎(读ha:坏的意思)婆子”,手上抹着油彩,随心所欲到处抓路人看客,图个热闹,抓到的人花钱讨彩头,见到过路的车拦住磕头要钱讨彩头,这都是不成文的规矩。最前面有一个全脸画黑色,穿个黑色破皮袄,头上破草帽,黑色短髯,下身一个红色灯笼裤,草鞋,背上背着弓箭,背着一个假鹰,走在最前面,称之为——探马。这个几个角色叠深印在我心中,此后多年出现在我的梦中被他们追着跑,我怎么躲都躲不掉,跑进谁家院子里藏起来都被他们抓到。随着年龄的增长,直到某一天的夜里我在梦中终于战胜了它,此后再也没出现过。
人内心的恐惧就是这样,只要你正视它,战胜它,就再无恐惧。
在没有唱“走进新时代”跟“书上侠客万般神通……”的启蒙歌曲之前,我对音乐的认识就是戏曲,每次看完戏回家也找一些锅碗瓢盆敲起来,模仿者生旦净末丑胡乱唱着,墙头爬着闻声而来哈哈大笑的小伙伴。
后来录音机里听上了邓丽君“小城故事多……”的跟李玲玉唱的“夏天夏天悄悄过去留下小秘密……”跟民族歌曲“阿里山的姑娘美如水……”还有“大阪城的姑娘”
再后来那个“宝石花”牌子的录音机也被黑白电视机替换了!
电视上不仅能听歌曲,也能看戏曲,还能看电视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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