抛弃男人的女人

抛弃男人的女人

某位女性朋友是电视台主播，从去年就风传要离婚，年后聚会，忍不住问一句，她云淡风轻的说，年前就已经办妥离婚手续。一众朋友不胜唏嘘，惋惜的同时又深感必然，因为她前夫我们也是熟识，比她大许多，没有稳定工作，满世界跑，偶尔拈花惹草又爱喝酒，俨然一派江湖作风。而女人呢，电视台本就是熬人的工作，又要照顾孩子起居和学习，恨不得练出分身术。我想她是太累了，累到身心俱疲，累到无法再照顾另一个永远长不大的老男孩，选择离婚，反而是松一口气，虽然仍然是累，但是无需时时怀揣一颗忐忑不安的心。

我想起在朋友圈中流传的关于他俩的一个故事，是俩人刚开始恋爱的时候，男人带她去北京访友游玩，晚上回到酒店，七七八八买了一堆酒，准备喝他个一醉方休，起先男人很小心，怕她喝多，结果拼到最后，男人才发现她的酒量还胜他一筹，倒是被她灌醉了。诸如此类的小浪漫在我与他们认识的这些年中也发生了不少，只是近年，伴随着孩子慢慢长大，女人一边工作一边进修，还获得诸多奖项，而关于男人呢，听到是朋友对他办事不力的抱怨，是酒后驾车的事故，是出轨。两个人就是这样渐行渐远，他其实没有改变，依旧是那个有着浪漫情怀的男孩，改变的是女人，她不再是那个只要一醉方休的女孩儿，她变成了一个母亲，一个想给自己和孩子更好生活的女人。

她说，离婚的时候，他死活不同意，最后在她的一再逼迫下才签字。无需她说出那些歇斯底里的瞬间，也能想象到她的决绝，因为看到离婚后的她，依旧美丽如初，工作顺风顺水，身边的孩子也毫无愁容，失去了一个男人不再舒适的怀抱，得到的却是她能掌控的安全的世界。

最近在看村上春树的短篇小说集《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其实说是“失去女人的男人们”更为切题。在村上的世界里，女人仿佛是世界上最难以理解的物种，她们会悄无声息的出轨（《驾驶我的车》），会毫不留情的与情人诀别，任由对方死去（《独立器官》），还会莫名其妙的自杀，带走男人一个绮丽的初恋（《没有女人的男人们》）。小说里这样写道：“哪怕再是理应相互理解的对象、哪怕再是爱的对象，而要完完全全窥看别人的心，那也是做不到的。那样追求下去，只能落得自己痛苦。但是，如果那是自己本身的心，只要努力，那么努力多少就应该能窥看多少。因此，说到底，我们所做的，大概是同自己的心巧妙地、真诚地达成妥协。如果真要窥看别人，那么只能深深的、直直的逼视自己。”村上写的是失去女人的男人的内心，其实，女人到底又有何神秘可言呢，她们只不过并非在失去之后才做这样的哲思，她们一直在这样思考着他人和自己从而作出选择罢了。

在女人面前，这个世界恐怕没有村上所写的有那么多神秘和未知，因为女人一直在面对选择，她必须不断的直视自己的内心。年少的时候她选择爱人，在自己的理想和现实之间反复权衡；结婚之后她选择她的生活，包办购物车和孩子。如果男人不能够给她和孩子安全和安逸，她不会盲目的继续走，她一直在与自己的心达成妥协直到再无法妥协下去，然后她继续她的选择，离开或者死去，都是她们在深深的逼视自己的内心之后所做的决断。她也有可能就此失去了生命，得到了整个世界的痛惜，甚至指责，那只不过是因为她的心早已经在悲哀中先于肉体死亡了。

每一段婚姻的结束，必然会留下一道或深或浅的伤痕，深爱过女人的男人，心上能听见那些空洞的回响，这些空洞或许会让他麻木而仓惶，然而终究有一日，会另有别的女人来填补那些空洞。而抛弃了男人的女人，她自己要变成男人，倔强前行，只不过在这条漫漫的人生路上，她仍然，甚至比过去更清楚自己的选择了。我的主播朋友，离婚后的她自己带孩子、开办自己的培训班、依旧妆容精致得出席各种晚会和聚会，依旧在镜头前笑靥如花、依旧美丽而自信，我想离婚之于她，其疼痛与所得，宛若新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