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年少有为。十三岁那年,就成功当上了首席铲屎官。那年我妈给我买了只小猫。
它刚刚满月,浑身毛茸茸的,叫起来奶声奶气。大概是对新环境不熟悉,行动谨慎,连拉屎都小心翼翼的。
但这样的状态没过多久,它适应了新家,就开始骑在我头上拉屎了。
早晨起来,袜子破了七个洞。
床上的毛线球,神秘失踪。
放在桌上的王中王,就剩个塑料皮。
关键是你一训它,它就缩着脖子,低着头,可怜巴巴的一动不动。仿佛犯了事的小孩诚恳认错一样,让人不忍再责备。
我家的猫,一只行走的段子那时候我看动画片《小虎还乡》,就给它起名小虎。刚开始喊它的名字,它根本不知道是在叫它,看你一眼,然后无动于衷地掉头就走。慢慢的,我拿食物引导它,喊它一声小虎,只要它走到我身边,就奖它一口吃的。没用多久,它就懂了— —小虎是在喊它,小虎是它的名字。
每天放学回家,我写作业,它就在我半米远处卧下,等的时间长了,就会发出噜噜噜的声音,跟念经似的。有时它也在外边玩,我写完作业,去房顶上,大喊几声小虎,它就老远地向我扑来,在我脚下用身体蹭来蹭去。我把它抱起,走下房顶。
冬天,它喜欢让人抱着。不能看见有人坐下,一旦坐下,它本来卧在那好好的,立马就起来了,在一家子人的注目下,假装什么都没发生地爬到你腿上,躺好。
夏天,它在地上乘凉。走着走着,毫无征兆地吧嗒一声,倒在地砖上,抻着身子,豪据着一整块地砖。以它销魂的睡姿,死死地把守着门口这个交通要道。
我家的猫,一只行走的段子不像城市的猫无用武之地。农村的猫休闲之余,技痒了就去逮老鼠。
小虎就经常给我这样的惊吓。跑在外边玩,时不时的给你捉回来一只。问题是它还不下死嘴,叼回来的都是活的。在院子里玩,故意放纵老鼠跑,你生怕老鼠跑掉了,它漫不经心,跟没事猫似的。等老鼠跑出相当距离,小虎才迅捷地扑将过去,将其按住,定定地看着我,仿佛在说,放心,都在射程范围内。
小虎也有失手的时候。
有一天半夜,客厅叮呤咣啷的声音把我吵醒,我出去一看,一只老鼠正在趁着夜色横冲直撞。不远处沙发上的小虎两抓抱头,睡得真香。我把它推醒,它先是懵懵地,瞬间激灵,俯身,腾空,向老鼠扑去。动作连贯,娴熟。
然后……稳稳地扑空在地,老鼠见状,一溜烟逃走。
原来猫跟老虎一样,也有打盹的时候。
我家的猫,一只行走的段子小虎一直伴随着我的少年时光,它对我的了解,看得了我脸色的阴晴,听得到我言语中的喜怒,分辨得了我的脚步声。
可是现在,它已经不在了。
那年的腊月二十九下午,家里人忙活着过年,小虎在房顶草窝里嗮太阳,可是直到日头落山,冷风呼啸,它也没回屋。我感到不太对劲儿,到房顶抱它,发现它无精打采的,很明显是病了。
带它去看医生,医生给它打了一针,说,只能看看死马当活马医。
我哑然。
小虎已经不吃不喝了。我把它放在床上,它卧在那浑身发抖,再怎么叫它,它也只是抬起头看一眼,然后低下。
大年初一,它踉踉跄跄站起来,走了不到一米,倒下两次,最后在床沿边犹豫了一下,又向前迈步,摔在地上。
这一天,小虎这样走了四次。都被我抱了回去。
我盼着那一针可以起效果,盼着小虎可以熬过去。
但是,没有。
大年初二,它病情更严重了,又试图往床边走了两次。我把它抱回原位。晚上十二点多,它在我被子上卧着,浑身哆嗦。我把它抱起来,顺着床沿放到地上,第二天早晨,它死在床底下。
它那么了解我,我怎么会不懂它呢。
第一次它把自己摔了也要下床,我就知道它的意图。它太痛苦了,但它决对不会死在床上,它怕我看见了难过,所以才趔趔趄趄宁可摔在地上,也要找个角落死去。
我把它抱回床上,鼓励它再坚持一下,熬过去就没事了。我看它的眼睛,我明白它知道我的意思。
期间,它的好几次起身,都让我心痛。
直到初二那天晚上,它在我被子上不住地发抖,我崩溃了,我不要它熬了,它太痛苦了。我把它抱起来,摸摸它的头。
我的脸湿了,我没有开灯,它的脸肯定也湿了。
然后我把它放在了地上。
这些年,我一看见狸猫就格外的亲近。
小虎是只狸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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