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才子传》之贾岛

《早蝉》

早蝉孤抱芳槐叶，噪向残阳意度秋。

也任一声催我老，堪听两耳畏吟休。

得非下第无高韵，须是青山隐白头。

若问此心嗟叹否，天人不可怨而尤。

诗传“郊寒岛瘦”，贾岛名作似乎很少，而关于他吟诗的逸事倒有两起，其中一则是关于“推敲”的故事，而这一推一敲之间，碰到了韩愈，命运也就在这推敲之间有所改变。其实，在老夫看来，这又有什么值得推敲的呢，和尚回庙里晚了，门都关了，而且其他僧人也都睡了，推是推不开的，只能敲门，让别的和尚能听到，而且这两句诗中，敲与前句的宿可构成一静一动，对仗之中更有意境。 可见贾岛写诗虽刻苦，而其智商却并不高。要我花一个晚上为了一个字去凝炼这样的事，老夫是不乐意去干的。诚如贾岛自己所写的：两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

老夫读贾岛的诗，感觉他始终放不开，诗中描绘的内容大多是失意落魄，贫苦无依，我想，这种小我的格局还是少些为好。贾岛写这些诗或许与环境的时代背景的关系太大了。贾岛早年多次科考不中，因生活所迫做了和尚，而做了和尚的贾岛并未甘心就此和木鱼结缘，他其实一直在寻找机会，根据他写给韩愈的诗可以看出，他有着非常强烈的入世欲望，兹摘录此诗如下：

寄韩潮州愈

此心曾与木兰舟，直到天南潮水头。

隔岭篇章来华岳，出关书信过泷流。

峰悬驿路残云断，海浸城根老树秋。

一夕瘴烟风卷尽，月明初上浪西楼。

从另一方面看，贾岛在做和尚期间，并不安分，从他写的赠送的诗可以看出，他一和尚，今天送这个，明天送那个，送一个写一首诗，送一个写一首诗，可见他是在不停的找关系，托门子。当然，老夫不能以他“求上进”的心态来否认他的不甘于平庸与寂寞，相反，对于小人物的生存渴求还是要值得同情的，老夫要讲的是做人讲究的是光明与磊落，直率与真诚。基于以上之故，老夫有理由怀疑这推敲的逸事里，更多的是演戏，而且这处戏演到了以假乱真的至高水准，同时也达成了他要依托韩愈摆脱小人物的命运的目的，事实上，从这以后，贾岛不俗了，还考了功名，中了进士。

        中了进士的贾岛正如飞上枝头的凤凰，自是多了一份傲慢，据说，贾岛及第后寓居法乾无可精舍。一日唐宣宗微服出游，行至寺中，闻人吟诗，便循声登楼，见案上诗卷，便取来浏览。贾岛在后面，一手夺走。他不认识唐宣宗，便瞪眼嚷道：“郎君鲜食美服，哪懂这个？”事后又十分紧张，伏阙待罪。朝廷给他一个长江县主簿的小官，将他贬出长安。可见贾岛骨子里并不是谦恭之辈，还没得志便已猖逛，他的被贬可谓咎由自取，他的贫困也是自作自受。宴殊所谓的真富贵，不仅仅是物资上的满足，更是一种精神上的高贵，这两点都与贾岛无缘。

        贾岛一生留下了三百多首诗，其中送别占据十之一二，讲自己生活困顿的占所十之三四，奉承巴结的也不少。诗的整体水平还是不错，特别是在追求炼字以及对仗等方面，非常工整，但从格局上来看，还是有所欠缺。或许与环境与时代有关，一个皇朝处在日薄西山之际，大家所关心更多的生活吧，所谓乱世人不如太平犬。或许正是由于这一点，后世对贾岛的怀念以及由怀念而写就的诗歌就不少，有料可查，后人怀念贾岛的诗词多达三十八首。

        贾岛61岁时迁来普州（今四川安岳县），任司仓参军，也就是仓库保管员，足可见其官阶之低，其实，深入分析贾岛的性格发现，他能做保管员，也是上天没有薄待他。他在做保管员期间，曾写出《夏夜登南楼》诗：

水岸寒楼带月跻，夏林初见岳阳溪。

一点新萤报秋信，不知何处是菩提。

就贾岛这种出世又入世，卑微下贱却又得意忘形的人，菩提也许就是他一辈子的空想。

《唐才子传》如此描述贾岛：

        岛，字阆仙，范阳人也。初，连败文场，囊箧空甚，遂为浮屠，名无本。来东都，旋往京，居青龙寺。时禁僧午后不得出，为诗自伤。元和中，元、白变尚轻浅，岛独按格入僻，以矫浮艳。当冥搜之际，前有王公贵人皆不觉，游心万仞，虑入无穷。自称碣石山人。尝叹曰："知余素心者，惟终南紫阁、白阁诸峰隐者耳。"嵩丘有草庐，欲归未得，逗留长安。虽行坐寝食，苦吟不辍。尝跨蹇驴张盖，横截天衢，时秋风正厉，黄叶可扫，遂吟曰："落叶满长安。"方思属联，杳不可得，忽以"秋风吹渭水"为对，喜不自胜。因唐突大京兆刘栖楚，被系一夕，旦释之。后复乘闲策蹇访李余幽居，得句云："鸟宿池中树，僧推月下门。"又欲作"僧敲"，炼之未定，吟哦引手作推敲之势，傍观亦讶。时韩退之尹京兆，车骑方出，不觉冲至第三节，左右拥到马前，岛具实对，未定推敲，神游象外，不知回避。韩驻久之曰："敲字佳。"遂并辔归，共论诗道，结为布衣交，遂授以文法，去浮屠，举进士。愈赠诗云："孟郊死葬北邙山，日月风云顿觉闲。天恐文章浑断绝，再生贾岛在人间。"自此名著。时新及第，寓居法乾无可精舍，姚合、王建、张籍、雍陶，皆琴樽之好。一日，宣宗微行至寺，闻钟楼上有吟声，遂登，于岛案上取卷览之，岛不识，因作色攘臂，睨而夺取之曰："郎君鲜醲自足，何会此耶"帝下楼去。既而觉之，大恐，伏阙待罪，上讶之。他日，有中旨，令与一清官谪去者，乃授遂州长江主簿。后稍迁普州司仓。临死之日，家无一钱，惟病驴、古琴而已。当时谁不爱其才，而惜其命薄。岛貌清意雅，谈玄抱佛，所交悉尘外之人。况味萧条，生计岨峿。自题曰："二句三年得，一吟双泪流。知音如不赏，归卧故山秋。"每至除夕，必取一岁所作置几上，焚香再拜，酹酒祝曰："此吾终年苦心也。"痛饮长谣而罢。今集十卷，并《诗格》一卷，传于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