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不透风的墙,伯父在供销社和小姑娘的事情终于被伯母知道了。
农村妇女常用的一哭二闹三上吊伯母都用上了,如果就此打住,伯父后面的人生也不会太惨。
千不该,万不该,伯母向组织上告发了伯父的事情,正所谓民不告官不究,组织上派人下来调查了。
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末,正是大搞政治运动的年代,反右派斗争扩大化,反右倾主义等等,再加上平时单位里有人嫉妒伯父,还有人检举揭发伯父贪污受贿,利用职权谋取私利等等,正所谓破鼓万人锤,现在又闹出了这样的风流韵事,落井下石大有人在,伯父瞬间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
就这样,伯父被开除党内外一切职务,被打成右派分子,发配到青海的一个劳改农场劳动改造。
我曾经读过严歌苓写的小说《陆犯焉识》,也看过张贤亮写的《男人的一半是女人》、《绿化树》等小说,里面都写过关于西北劳改农场的故事,环境之恶劣,条件之艰苦,非常人难以忍受。
伯父就在这样的地方一呆就是二十年,大好的年华浪费在了这里,直到一九七八年十一届三中全会后才被释放出来。
至于爱上伯父的那个姑娘后来如何,有多个版本的传说,有说她怀了伯父的孩子回到了老家嫁人了,有说她生下了孩子独自抚养成人一辈子未嫁的,还有的说她自杀了……等等无从考证。
伯父被抓走以后,伯母也追悔莫及,不该去告发他,但事已至此,只能硬挺着,但孤儿寡母在农村生活谈何容易,又碰上三年自然灾害,吃了上顿没下顿,为了孩子,她心一横改嫁到了外地。
等到伯父一九七八年释放回来,组织上给他平了反,恢复了名誉,享受志愿军老兵待遇。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伯父,父母带着我到他家帮他收拾屋子,顺便给他带去一些日常用品。
见我们进来,伯父从他带回来的铺盖上站起来,高大英俊的伯父此时背已驼,佝偻着腰,那双深邃的眼睛已经凹陷,从里面流出了浑浊的泪水。
兄弟呀……
兄弟二人抱头痛哭,母亲也在旁边抹起了眼泪。
大哥,你带回来的这些铺盖扔了吧,我给你带了新的来。母亲说
别扔!伯父坚决不让扔。
伯父闭口不提他这些年在劳改农场的经历,现在回想起来我也理解了他当时的心情。
一年后,伯父的女儿也就是我的堂姐回来了,此时的堂姐已是二十岁的大姑娘,给我印象最深刻的是她的两条大辫子,这两条辫子乌黑油亮,一直垂到腰际,还有她的一双眼睛,遗传了伯父,深邃而清辙明亮。
堂姐为什么回来,据我母亲说,堂姐的继父从小对她很不好,特别是和伯母有了亲生儿子后,她的日子更难过,家乡有句话叫有后爹就有后妈,伯母对她也大不如从前了。等到堂姐出落成一个亭亭如立的大姑娘后,继父有时候还有意无意地对她动手动脚,所以在打听到伯父回来后,她就迫不及待地跑回来了。
母亲生性善良,宽容大度,待堂姐象亲生女儿一样,所以她跟母亲无话不谈。
伯父回来后,正赶上中国改革开放的大好时机,他走南闯北,见多识广,又加上他经常读书看报,懂政策识大局,在农村这片广阔的天地,大显身手。
伯父心灵手巧,木工、瓦工干起来得心应手,我家的老宅子到现在还有他亲手制作的推拉门。在自家院子里建鸡舍,牛棚,羊圈都象模象样。伯父负责养牛牧羊,堂姐在家孵化小鸡小鸭,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功夫不负有心人,伯父是我们村第一个万元户,要知道那是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万元户不得了,体制内的国家干部一个月才几百块钱工资。
伯父和堂姐两个人相依为命,有很多热心人包括我母亲曾试图帮他找个老伴,他都婉言谢绝,直到三年前去世他都是孤独一人,终老一生。
我想,伯父在历尽人生坎坷之后,在被情所困,为爱所伤之后,是在为年轻时所犯下的错而赎罪吧!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