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人生海海》初语
“世上只有一种英雄主义,就是在认清了生活真相后依然热爱生活。”这句话出自法国著名思想家、文学家罗曼·罗兰所著的三部英雄传记之一,《米开朗琪罗传》。这句话曾鼓舞了许多人,特别是在他们长大后,这句话中所揭露的“生活真相”其实就是历经磨难后依然能对生活保持纯粹的热爱,继而迎难而上。而《人生海海》同样为我们揭露了这样一种生活真相,同样替我们作出了面对磨难的行动,同样鼓励着我们勇敢去面对千疮百孔的生活。
初次了解《人生海海》这部作品是在微博的某个读书分享区,它分享了作者麦家老师对《人生海海》这部作品最精致的表达。出于好奇,我在网上下单买了这本书,这种被好奇驱使的更多程度上是我对作品里的人物、事件等地探求。拿到书本的那一刻,我没立刻翻开书本,而是前前后后细读了作品封面上的信息。“我想写的是在绝望中诞生的幸运,在艰苦中卓绝的道德。我要另立山头,回到童年,回去故乡,去破译人心和人性的密码。”这是来自麦家老师的封面首语,它几乎概括了这部作品呈现的人物以及发生在人物身上的故事想要传递的主要精神,所以“人生海海,潮落之后是潮起,你说那是消磨、笑柄、罪过,但那就是我的英雄主义”,这不仅仅是对这部作品的精辟凝练,更是对作者想要传递的对故乡、对童年、对执念、对回首、对勇气、对放下、对原谅等众多事件的一次自我解密和救赎。
2. 《人生海海》解密
整部小说以小“我”为视角讲述那些“大人”们的故事:我的爷爷、我的父亲、上校(也是太监)、老保长、林阿姨、小瞎子,还有表哥、凤凰杨花、矮脚虎等等,并且这些“大人们”在“我”村里都有绰号,比如爷爷叫老巫头、父亲叫雌老虎云云,他们是否都愿意被取绰号呢?愿意,也不愿意。用“我爷爷”的话说就是“绰号是人脸上的疤,难看。但没绰号,像部队里的小战士,没职务,再好看也是没人看的,没斤量的。”爷爷虽说是个没文化的老农民,却精准点出了大多数人心中的畏缩与纠结。
上校“我”父亲是发小,用通俗的话讲好到穿一条裤子,所以有了上校的回与逃都跟我父亲有关系,继而成为和我家有关系的一件村间新闻,之所以这些新闻没有成为村内大肆宣扬的故事,是因为“我”爷爷的缘故,爷爷反对父亲和上校走得近,这种反对直接通过他传统家长式的权威传导给我,“管不了儿子,我还管不了孙子呢!”因此“我”经常听到爷爷嚼上校的舌根子(爷爷称为太监),明令禁止我去上校家,甚至在听到我表示出对上校的不喜欢的时候大大赞赏我。就是在这种儿子做,老子唱反调的氛围里,村里的人才不至于后面把上校出逃的嫌疑架在我们家,哪怕的确是我爷爷和父亲协助他出逃,哪怕还有“我”这个被动知情者,毕竟一直以来,同村人看到的是,我们家最大的老子从来都是反对的。所以有时候,跟一个人好,喜欢一个人是没必要让众人皆知的,明面上的不好相反能促成私下里的更好,同时又避免了很多的麻烦,这可以总结成:日子是过给自己看的,不要太在意外人对面子的评价,而是牢牢地打里好里子。
这里不免会让人觉得奇怪,为什么爷爷不喜欢上校,更不喜欢上校和父亲走得近,甚至不允许上校踏进我家的门,为什么在上校出逃时,明知道上校伤了小瞎子是刑事案件,却仍愿意成为助力上校出逃的帮凶,甚至在得知我知道的情况勃然大怒,多次告诫我“我所看到的”不能外传一分,否则全家会惹来大麻烦,既然有这么严重的结果,为什么爷爷又要铤而走险,冒着被揭穿,被逮捕的危险帮助上校呢?
一来是上校的“怪”,二来是爷爷的“怪”。
上校的“怪”在以几个方面:一是他当过国民党,理所当然是反革命分子,是政府打倒的人,革命群众要斗争的对象。而且群众一边斗争他,又一边巴结讨好他,谁家发生什么事,村里出什么乱子,都会去找他商量;二是他从前睡过老保长的女人,但是老保长却对他好得不得了,甚至在村里开批斗大会时,老保长是唯一一个上去替上校说话的;三是上校是太监,不管是怎么沦为太监的吧,反正是太监,那地方少了那东西;四是他向来不出工,不干农活,不做手工(包括木工、他的老本行),不开店,不杀猪,总之什么生活都不做,天天空在家里看报纸,嗑瓜子,但日子却比谁都过得舒坦;最后是他养猫的样子,比任何家养孩子都还要操心。
爷爷的怪就是上面说的,公开辱骂上校,公开反对父亲和上校交好,公开教育我远离上校,却私下帮助上校。
两个因父亲而断绝联系的人,在上校遇难的时候,又互相联系的人难道不怪吗?
怪!这就要从上校的经历说起。上校当过兵,当过国民党的兵,后来当军医,在战场上救死扶伤的同时也练就了高超的医技,成为赫赫有名的军医,同时拯救过解放军的一位首长。荣归故里后,在村里也是乐于助人,谁家有困难都主动帮忙,出钱又出力,比如被批斗之前一直接济小瞎子一家、比如即使爷爷不喜欢他,但却救过小爷爷的命、再比如老保长亲眼见证过上校为了民族、为了国家而舍生取义的过往等等,这些都解释了上校的怪,人人都知道上校的好,所以说他怪却接受他的怪;同样也解释了爷爷的怪,人人都知道上校的怪,爷爷也知道他的怪,但是心里对上校的好心里跟个明镜似的,因为爷爷是个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懂的“老巫头”。
爷爷的“怪”是明知帮助上校逃走是大罪却仍“顶风作案”帮助上校逃走,上校逃走是因为割了小瞎子的舌头,挑了小瞎子的手筋,却没有至小瞎子于死地,尽管他明明可以这样做。一个被村人称“怪”却又被村人维护,被村人排斥却又帮助村人的上校为什么要如此重伤小瞎子呢?那就是小瞎子试图粗鲁的窥探上校肚子上的字,而这些字是上校最不愿意为人知晓的伤疤,小瞎子的窥探直接把上校内心的伤口砸开一个豁口,且这个豁口可能致上校于死命。爷爷虽然讨厌上校,讨厌上校跟父亲走得近,但是并不想上校因为村里这帮“小家伙”们的无知无畏害上校丢掉姓名,上校虽然一直接济小瞎子全家,但是小瞎子在明知上校不愿意被“为”却仍一意孤行而“为”,所以他只能选择弄伤小瞎子,让他变成残疾。
而上校身上的字又是什么?后面通过老保长拯救爷爷的叙述才得知,原来上校曾经在上海做过特务,在上海某个热闹街区,以开诊所为幌子,以这个身份在上海接触日本鬼子和汉奸,刺探情报,助力抗战,同样也是因为这个身份被日本鬼子和汉奸残害,身上的字就是残害的证据,也是上校这辈子的耻辱,上校是一个有着超深民族大义的军人,所以在被日本鬼子和汉奸残害而在身上被烙了那些屈辱的字后他决定一辈子不结婚。在解放后把全部的生活热情都投入到了救死扶伤中,积极参加抗美援朝战争一线的拯救伤员行动,哪怕自己受伤受苦也不怕,他在心中决定将自己的生命献给国家。
一切一切的变化就是出现在他被选中为批斗对象,随后是不断被批斗、被逗弄,如果单纯是被批斗、被逗弄倒还不至于逼迫他走到那一步,重点是这个过程中,小瞎子等对他的“怪”充满好奇心,想依仗那个环境下他们突然所得到的特权去刺探上校的“怪”,随之而来便是小瞎子的伤残、上校的出逃、爷爷的出卖、上校被逼疯……以至于后来我们全家被“鬼”附身:爷爷走了,二哥走了,二嫂走了,大哥做了上门女婿,母亲走了,以及我出逃国外后成婚的妻子也替我走了(按照父亲的说法)。我的家庭就这样随着上校再次被捕而分崩离析,我们一家人成为全村人戳脊梁骨的对象,在那样的时代,那样的环境,杀死人的往往不是刀子,而是态度,而我们家的厄运就是被全村人的态度所携来的——我爷爷是那个告密者,没错,他和父亲一起帮上校逃走,却又背着父亲出卖上校以致上校被捕,因为那个被加诸在上校身上间接又链接我父亲的三个字——“鸡奸犯”。爷爷通过出卖上校,和派出所谈判最终洗涮了萦绕在他心里多年的污名,却为全家带来了更大的污名,曾经的污名不至于戳脊梁骨,而这个污名不仅戳脊梁骨,还造成毁灭性的打击。
好在林阿姨出现了。上校疯掉后被送回到我们村里,先是父亲照顾,后来是林阿姨照顾,在上校母亲去世后,林阿姨把上校带回了上海,从此疯了上校变傻,但是多了幸福和快乐。这样的变化是在我62岁回国拜访的时候看到的,也是在彻夜倾听林阿姨讲述上校和她的曾经后得知的。原来上校和林阿姨的合分是被各种不可诉说的难言、被各种捏造的污名促成的。不论是年轻时的上校还是中年后的上校都曾被污名化,也被污名所伤,但是他没有选择怨恨、报复,而是用淡然处之的态度对待,不解释、不争辩,一副上天自有裁量的态度“把玩”生活里的难、苦、痛;现在老年后的上校就如同天真的孩童,记不起曾经的伤痛,也记不起哪些人曾经伤了他,而是以一种新的面貌重新面对生活。
人生海海,山山而传,世间种种,不过耳耳。
3. 《人生海海》放下
清醒的上校很痛苦,尽管表面玩世不恭,心里却一直因为肚皮上的字而苦恼、愤懑;疯了后的上校却很幸福,那些生与死、爱与恨、苦与甜,在疯后的那一刻全都换作泡影,然后在空气中碰撞、揉捏成现在对生活的好奇,他不过以另一种方式放下了过去,换了个面貌生活
小时候的我不懂那些“大人”,长大后的我却懂了些“大”道理,上校从来不是被称为“怪人”,而是全村人都理解他的怪人,接受他的怪,甚至让他做怪人,这也就是为什么上校被批斗,红卫兵们鼓励村民上去接着批斗,却无人上去斗上校,讨厌他的爷爷也没有,哪怕被寄予“厚望”的老保长也没有;这也是为什么上校出逃后村人心照不宣的都支持他逃,没人去做那个泄密者,而爷爷做了却招致全村对家族的唾弃,因为上校是好人,是人人觉得怪的好人,是人人都愿意让他怪的好人。在那个时代,一个环境里被众人认可的好人被陷害、被出卖会引来众人愤怒的,所以我的家族结局必然如此,只是年老的父亲迷信了被鬼缠绕,其实是“恶人无好报”的直接体现。
同样,我命苦的前妻也是好人,像上校。出生知识分子家庭却遭遇时代不幸,奔赴海外拼命而活却在即将迎来生活曙光之时殒命泥土,带着我那未出世的孩子。我难受,我痛苦,我想随前妻而去,她在临终前仍鼓励我好好活,人生海海。
生活是多么苦啊,可我们能做且要做的就是好好活,带着大慈悲好好活!原谅曾经的自己,想着美好未来重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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