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生发的心里早已喜滋滋起来,伪装着欢喜的内心于脸面上毫无半点流露,他内心波涛汹涌般翻滚着窃喜的暗流,他内心早已被亲事成了后那般飞黄腾达的景象幻化了,而此刻他必须深沉而笃定纵然内心似火烤般令他逡巡左右。
他长长地吸吮着烟嘴几乎用尽全部肺力,半晌才吐出一口烟雾来。
温沉地对他婆姨说:“二白娘的,你去炒盘鸡蛋来,再温一壶酒去。”
乔生发认为生了女子最威武的时候就是男方上门提亲的时候,无论男方是安贫守道的长工亦或是富足尊荣的掌柜,此刻正有一位达官贵要的掌柜屈膝下蹲于他这间茅舍,他暗暗为二白的命好感到荣耀高堂,这也证实了几年前算命先生说过的话。
早年间他就听得算命先生说二白相貌非凡绝非凡人俗女,命相里只生男娃不生女娃,前世必是朱元璋嫡系,相貌已经显示出几分朱元璋地包天般的容颜。
此刻正是乔生发人生中最权威的时刻,他暗自庆幸着,他务必惜时如金。顷刻之间他婆姨就踮着小脚将盛在烂瓷盘里炒鸡蛋端了上来,顺手提着一个洋瓷酒壶,围裙里兜着几个裂痕罗布的酒樽,那盘炒鸡蛋犹如枯萎的向日葵花的花蕊,顿时热气腾顶而起飘香恣意。
这会儿的乔生发是幸福的更是满足的。他将杯箸分发在徐受业和王媒婆面前,双手缓缓地抱紧洋瓷酒壶顺势一倾,烧酒滴流一声均匀的淌入酒樽里,他那猥琐的面孔伴随着酒香渐渐缓释下来。
乔生发终于张嘴了:“玉山大,尔个也没甚好东西招待你,你就苟且一哈啊?”说罢手臂颤抖了一下将酒樽推到徐受业面前。
徐受业接过酒樽说“二白大呀,你客气哩,你有女我有儿,如今都已到了成婚的年龄,我想跟你攀个亲哩。”
王媒婆见空插话道:“二白大大,啊吆吆,这么好的事情去哪找个哩?”
此时王媒婆抿了一口烧酒辣的直抖动舌头,活像一只伏天里热喘的母狗。
片刻她就补充说“二白大,人家玉山家家底厚实着哩,亏不了你吆。”
徐受业开口接话“是了嘛,接了亲咱是一家人嘛,好说,都好说。”
乔生发挪了挪身子,双腿盘圆的更紧了,嘴角抽蓄了一下说:“这门亲事我中意哩,只是......”
乔生发一个只是脱口后就没了下文,双眼紧闭起来。
王媒婆着急得跳起来说:“啊吆吆,好二白大哩,有啥话说么。”
乔生发这才睁开眼睛说:“二白天生富贵命,算命的早些儿就算过。可是五六岁就和桥南边的白家订过个娃娃亲,你看这么些年没少吃喝劳烦人家白家,唯恐白家不随吆。”
说完乔生发又闭上双眼了。乔生发心知肚明只有闭上双眼才能掩饰他内心的彷徨和不安,他无法想象谎言一旦戳穿后是何种惶窘,如果那样他将自己都看不起自己。他心里不禁潮起一股愧意,他终归是对不住他的二白娃了。
徐受业见势提高嗓门说“哎哟,二白大,那就不是个事情嘛,改天我把给白家赔偿的东西叫人给你送来,你双倍赔偿就是了嘛。”
王媒婆煽火打诨说:“二白大,尔个你老汉遇到贵人哩。”说罢便破颜一笑。
徐受业说:“二白大,快把东西数落出来,我叫人备置嘛。”
乔生发心里早就笑逐颜开了,眉宇之间渗出几缕喜悦来,他深深地被自己的演技所打动。
他睁开眼睛动容的说:“多哩么,五旦糜子,五旦谷子,五旦麦子,五丈花布,要不快算毬哩。”
徐受业当即拍了一下大腿,举起酒樽往嘴里送了一大口烧酒。说:“二白大吆,那还叫个东西哩,我给你十旦糜子,十旦谷子,十旦麦子,十丈花布。”
说到此三个人同时举樽对饮,徐受业应承五天之内备齐粮布派人送来,同时择二白与玉山的结婚时日和彩礼的具体事宜,听到这翻话乔生发的心才彻底掉到肚子里,这才放心地与王媒婆和徐受业厮啜共饮。
打发走徐受业一行,乔生发闭上门躲在门背后乐不颠笑成一朵花,他婆姨走过来媚笑道:“她大,你个老不死的,数你鬼点子多嘛。”乔生发连忙回道:“她妈,好日子开始了,不过你得当心吆,可不敢一高兴血晕再头疼起来。”
自从生了二白乔生发婆姨就时常头闷,在庙上撕了几服药也无济于事,更没去县医院检查过。婆姨汉正乐此不彼的唠着,哪知屋外早已夕阳西下,天空也浑沌黯淡了下来。
就听见屋外二白的叫唤声:“妈吆,口渴死了,给我倒点水,今儿个太阳真毒,蚊子还是那么多。”边嘀咕边往院地上摊苦菜。
二白刚进屋还没来得及将满桌杯盘狼藉尽收眼底,就举起水壶喝了起来,任凭汗水从额头坠下来,吧嗒吧嗒落在肩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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