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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一个满怀怨愤和迷茫的灵魂,去选择生存还是毁灭并不困难,难受的是:无论选择哪种,伴生的都只是无尽的疲倦和劳累。
所以,当西门闹想不明白,自己辛苦努力了一辈子,建立的家庭、攒下的家业怎么就成了别人要自己消失的最好“罪状”时,他死不认命,连阎王都拿他没办法,只能骗着他,让他数次转生投胎为畜生,希望他消除心里的怨愤。而西门闹在之后转生的几世里,想法也渐渐发生了改变。
当他转生成的动物,从能踢死狼的驴、通人性的牛、贪享受的猪、常陪伴的狗、去卖艺的猴,到变成小孩子蓝千岁后,当他为了生存下去,只能开始顺应自己牲畜的外形,把昔日的亲人、孩子、仇人及其他父老乡亲当成自己的主人、父亲、朋友、仇敌、儿女来看待时,内心就不由自主地从怨恨愤怒驱使的爆烈性情,渐渐变为想用努力劳动的艰辛麻木自己接受一切;从只是想朴素地要个正确或错误的说法,变成开始注重自我享受、自我认可、自我放飞;从即便沦为牲畜,心里总有着作为西门闹时期同辈里冒尖户身份的骄傲和依旧带着股子“我还是人”的犟劲儿,变成了只能眼看着其他依旧活着的人被快速奔走的时代和层出不穷的欲望一浪浪拍打却无从理解的悲悯;从冷眼看着他人在荒诞的现实里,依旧不遗余力地给自己的想法找各种高大上的借口,到借机适应任何不堪的境遇顺便捞点好处;从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莫名被癫狂的孩子“送走”,到变成身患血液病,只能靠老奶奶神奇的、内中带着血脉的神奇头发烧成的灰“续命”的病孩,西门闹终于闹不动,也闹不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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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他转生的所有记忆里,少有的欢欣,早就随着一个个鲜活的人离开人世,变得无处安放,而他关心则乱的痛苦,也将随着他熟悉的世界彻底变了模样,而失去最后一点骨子里天然存在的血气的滋养。
毕竟,荒诞的是,西门闹苦苦地想重新变成人,连续六次转生,每一次都变成了与其他牲畜同类截然不同的异类,留下了各种让人听起来的血脉贲张的怪异传说,每一次转生后好像也都变得“更通人气”了一些,但是,在每一次转生后,随着他的外形越来越接近人类,当他看到他的儿孙后代们在欲念的驱使下,和他曾经熟悉的人共同做出的种种“怪事”,却是身上人性日渐浓厚的他根本无法接受的。
直至他转生成人,干脆因为身上缺少“骨子里天然存在的血气”得了大病,想来也命不久矣。这样的命运安排不禁让人想要问一句:难道西门闹每次转生时身上的兽性变化,也会在其他人开始认命、开始认定命运会产生轮回感时,不定时的在身上复苏吗?那些“驴的潇洒与放荡、牛的憨直与倔强、猪的贪婪与暴烈、狗的忠诚与谄媚、猴的机警与调皮”,那些生死之间伴生的疲倦和劳累,都会像西门闹转生六世的命运一样,永远只禁锢在一方土地上吗?而现在,虽然已经远离那些荒诞血泪生发的时空,西门闹的子孙后代们看似要增添故事曲折性、被人恶意为之的命运,却会以更多排列组合般的形式,出现在所有人的身边,那时,我们不知是否依旧残存着兽性的人形外表,和我们残存着“西门闹兽性轮回”又历经多次冲刷的道德人心,又能否驱使着我们自己,在人生的不同阶段、对自己的不同认知时期,排列组合出多少个关于是非对错的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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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只能等多年后的每一位读者,看过平均年龄74岁的清华学霸合唱团演唱过的《少年》,也读过《生死疲劳》,开始明了每一段人生故事的底色从不简单,找到“解放自己内心的苗”后,再用一生去探寻内心中值得千岁永恒般去守护的信条,历经过几次灵魂上的轮回,才能懂得一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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