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起风了。
她喜欢下雨天,仅是因为街上可以很安静,很安静。这座城市有多繁华,这儿就有多冷漠。
冗长的雨巷里开着葳蕤的蔷薇,她伫立在那儿很久,冰冷的雨打在脸上,看着那些被风吹散在地被玷污了的花瓣,她心中不会再有波澜。
和这座城市一样, 她曾用冷漠伪装自己,她不会哭,因为她的骄傲不允许她向那些恶人低头。有人背后议论她的不好甚至当面辱骂她,她也只是一笑而过。那些人太幼稚了,竟把自己的缺点草草暴露,一览无遗。她只能这样想,因为她根本不敢还嘴,只能装作很大度的样子,然后在无人的角落自嘲。
傍晚的公园是最美的,还没亮起霓虹灯的时候,她总爱独自坐在长廊的椅子上,欣赏着一对对老夫妻一起看天际的霞和缓缓下落的红日,她只喜欢长久的东西。
五月的风吹来了暖暖的夏初,清晨的第一缕阳光洒在嫩色的吊兰上,露水折射出鲜花的芬芳。蔷薇藤坐落在高高的院墙上,新抽出的纸条跳出了少女裙摆的弧线,点缀着淡淡的雅致。阳光大片大片的铺在安静的小巷里,洒在湿润的空气中。
她喜欢这儿的阳光,却无法触及。
她厌恶这座城市的空气,那令人窒息的气味不禁让她渴望回到那与之相对的、她原本属于的地方,那是个极美的村庄,她喜欢那里的空气。曾经她从未想过要离开。心灵深处一直有个熟悉的声音,有个地方随时欢迎她回去,有个人,一直在远方等待 ......
六岁那年,她极不情愿的被送到姥爷家,妈妈承诺过只是暂住几个月,没想到一待就是六年,是怎么离不开那儿的,又是因何离不开姥爷的,她也不记得了。只是在她的记忆里,有那么一个人,会经常带她钓鱼,会给她抱来小猫小狗,会带她扛着小锄头在院子里种菜,去园里摘果子,有那么一个人,会走几个小时的路,给她送伞和厚衣服……
“小时候你说家是唯一的城堡,迎着稻香河流继续奔跑......”
她的十五岁。
那天明明是她最期待的,却多了份沉重。万里无云的天空,风却冷的刺骨,所有人都沉浸在放假的喜悦之中,唯独她一人坐在教室的窗边,冷漠。任何玩笑她都不为所动,她似乎在期待着什么,终于,有人来接她了。
直到她浑浑噩噩的跟进殡仪馆,她才意识到,那个陪伴他整个童年的人,不在了。
明明很平静,为什么热了眼眶……
那一刻,她崩溃了。几年来的委屈和思念在那一刻都化成了苦涩的眼泪。如同黑夜里的行者,不会将真实的自己暴露,她习惯了一个人,可悲的是,没有人知道,她害怕黑暗,那个人是她生命中唯一的光芒。
十二岁的天空不再是蓝色。
她来到城里读初中,谁也不认识她,她独来独往,没人敢和她说话。她很乖,是老师喜欢的类型,她用冷的性格拒绝了所有人,总好过一个人被孤立,至少她没被孤立。
只有得到老师的认可,只有足够优秀,才不会被瞧不起,才有资格孤立别人。她活的很累,很累。可现在,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心中的美好早已和她最亲的人一起被白色的雪掩埋了,包括她的童年。
天黑了,没有星星,只有无尽的黑暗。
安静的雨巷中,她总会听雨听的入神,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也许只是因为这旋律太过粗犷,还没有准备好就打了下来,就像潦草的人生一样。
乌云很沉,沉闷的让人窒息。她走在街边,眼前的一群人与哄闹声吸引了她的注意,翻着的电动车,抽泣的小女孩,闪着灯的特警车,还有倒在血泊里的老人......
观众散了,只有她依旧站在那儿。
她把女孩儿送回了家——破旧的小巷,一切都是陈旧的,她打量着那件再普通不过的屋子,墙上满满的贴上了女孩的奖状,多年前,她的家似乎也是这样。
“爷爷他会死吗……我没有妈妈,从小就是爷爷带我,我害怕他也离开我。”“爷爷在老家都是出了名的好人,他很疼我”“我最大的愿望就是好好学习,以后能有出息,长大了孝敬她,对,爷爷还等着我长大,他不会有事,一定不会有事”,她沉默着。
小女孩挂着眼泪的小脸儿终于有了弧度,愿老人没事,千万别让这美好的表情再变成了痛苦和失落……她不该背负那么多。
老人没有醒来。
再见到女孩时,她笑着“爷爷不喜欢我哭”。她也笑了,这么坚强的女孩,以后还有什么能打倒她呢?
她想过无数话语安慰小女孩儿,想过许多方式让女孩笑起来“你要乐观,你还会有很长的人生,你还有爱你的人……”看到女孩的笑,她似乎有了一个答案。
雾会朦胧双眼,可阳光总会照进来,我们都要长大。
五月的蔷薇,开的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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