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强势,在娘家的时候就如此,她体质好,精力充沛,能力强,在工作中一直都是很优秀,和父亲一样对工作非常尽力尽责。
她像不知疲倦的永动机,我幼时的记忆中母亲有下不完的乡,开不完的会,我经常被别人照顾着,母亲除了工作还包揽一切家事,她本就能干,父亲不在身边,更练就了她的能力。在那个汽车极少的年代,母亲一个女人家骑着笨重的28自行车或徒步,走遍了乡里各个大小村子,她是乡干部,负责妇联工作,整个工作生涯获得了大大小小各种荣誉。她家境贫寒,兄弟姐妹八个,她是最能吃苦耐劳,有上进心积极进取的一个。听母亲说,我的外公过世很早,在世的时候,八个孩子四男四女,他最看重的就是母亲,各方面都很优秀,虽是女子,但体力智力能力都不亚于男子。
母亲只断断续续上过两年多学,因为家里穷上不起,是跳级上的,她特别勤奋好学,从孩童时代到如今七十多岁了,一直都爱学习,这样的一个女人一路凭借自己的努力考大专考律师,她是我们县城首批有律师资格证的人。还记得那时我十几岁,母亲工作非常忙,律考学习完全是利用业余时间见缝插针的自学,而且一次考过的。我放学回家时,常见母亲坐在火炉边看书,好多次饭都糊了。无数的赞誉夸奖仿佛是母亲源源不断的动力,她在工作和学习中获得了极大的价值感成就感,但再优秀的人也有弱点。不知是年纪的增长还是其他原因,这十来年母亲对突然而至不如意的事,反应直接上来就是如临大敌,不是一般程度的焦虑担忧,这时候她通常就是面色沉重阴郁,紧锁着双眉,语调急促而又夸张。每次看到她这个样子和语气,我瞬间升起的感受就是反感,非常非常排斥,讨厌她那夸张的言辞和语调。心想“就那还是女强人呢,遇到事至于夸张成这样嘛!”,而在我青年时代前从未见过她如此面对事情。
母亲从来没有看起来柔顺的时候,很多女性爱打扮或者柔柔弱弱的样子,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她像个女强人女汉子,在工作中在家庭里撑起一片天。当初谈恋爱时母亲坚决反对,还用断绝母女关系的话威胁我,我心里非常恼怒,并且也很伤心,感觉到被抛弃的悲愤与凄凉,毅然决然的离家出走来抵抗,还曾经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不吃不喝。
少年时代开始我一直都不想在家里待着,不愿意跟父母共同相处,很分裂的感觉。幼时特别期盼全家人在一起,但在一起之后也没感觉到温暖,就逐渐排斥。因为在一起的氛围完全不是我心中期盼设想和渴望的,全家人没有共同的话题,没有共同的爱好、活动和任何游戏,没有凝聚力、向心力,家庭里常常充斥的能量就是控制、软弱、冷漠与疏离。
母亲一直就这样冲锋陷阵,她爱我却也极其伤我,伤有多深,我从未跟她谈过,至今她也不知,在我看来,她自信有余、自省不足、自以为是、格局太小,从未认为自己哪里做错了或者不恰当过,自尊心极强。
我排斥抗拒却也渐渐活得成了她的样子,但很多能力远不及她。母亲真的是我认为的模样吗?未必,只是我带着受伤的眼镜去看待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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