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她的眼睛很美,至今我都记得接吻时,她瞳仁的样子。我生日时收到她写给我的一封情书,此后不可自拔地陷入了对她的爱恋。”无论过去多少年,他回忆起这个女孩,都依然充满激情。
少年少女坠入爱河。好景难长。后来,他发现她拥有他的同时,还有另外五个男朋友,他是最年轻、最老实的那一个。她教他怎么抽烟,怎么喝威士忌,带他去札幌,去艺术家们经常聚会的咖啡店。与她的交往,让他有一种一下子长大的成熟感。
无法预料的是,那年早春,还下着雪,她跑到北海道一个叫阿寒公园的地方投水自杀了。在她走之前的那一夜,她在他的窗台上留下一束火红火红的康乃馨。她的生命彻底消失在阿寒的白雪之中。
他曾想,在她走之前她留给自己康乃馨,那她大约是喜欢自己吧。可是,没想到其他五个男生的窗台也都同样留下了一朵康乃馨。
在他成为作家以后,他终于明白,她最爱的其实是她自己。
后来他将这段青涩往事写进了小说《魂断阿寒湖》。
这个女孩是纯子,男孩叫渡边淳一。
渡边淳一,日本公认的文学大师,拥有许多部惊世之作。他1933年出生于日本北海道上砂川町,医科大学毕业以后,在大学附属医院工作了十年。
回忆从医往事,渡边淳一说,他在乡村医院实习的时候,正好他值班,突然来了一个妇产科急诊病人,那位病人腹腔大量出血,脸色苍白,必须立即手术。他当时很惊讶,患者大量出血,出血二分之一。他对女性的生命力,感到非常震惊。他说,作家这个职业,意味着半夜别人都在睡觉,自己还细细碎碎的写稿子,收入非常不稳定。
众人皆知,渡边淳一在东京的第二年,得到了直木奖,这个奖项是新人作家登上文坛的标志。
一个无法忽略的事情是,渡边淳一的文学创作启蒙于自己的初恋,他的这位初恋恋人,纯子,在当时也被誉为“天才少女”。
夕日恋人,却拥有两种截然不同的人生。
纯子选择用永远的消失成全自己,她用死亡,将爱情流放,将自己流放。
渡边淳一选择用写作,永远纪念,他书写的爱情总是淡淡的,近乎虚幻,美,却似乎藏着毒。
二、
“我直视着纯子黑黑的瞳眸。纯子也直视着我。匆匆的行人在我们俩身边不断走过。”
“我坐在车上,眼望着窗外。我看见了对面的月台以及车站外边东京入夜后的街道。看着那灯光,我忽然感到忐忑不安起来,害怕纯子再也不会回到我身边来了。”
《魂断阿寒湖》记录着渡边少年时代初遇爱情的悸动和忐忑。那时候,渡边和纯子都是十七岁的高二学生,用他话说,自己平凡无多,而她,是多情的天才艺术家。在书中,可以看到渡边和纯子相处的时间是极少的,但是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身上,从未离开过。
《魂断阿寒湖》有一个细节:那是在札幌的一个冬天,学校之间有冰雪节雪雕比赛,纯子负责牵头做雪雕。她要做的是罗丹雕塑《接吻》,刚开始还有五六个学生帮忙,后来只剩纯子自己做。纯子几乎投入了全部的精力。他想要去帮他,却羞于出面。
书中这样写道:“那时候我故作冷淡才能勉强为护住我的自尊心。”“我依然不愿意对她唯命是从,觉得那样做太损我男子汉形象。”“就在我下定决心帮忙的那一刻,纯子回头望了一眼我所在的教室。我准备去帮忙的热情便毫无来由的消失殆尽”。
他仿佛在告诉所有人,我爱这个女孩,可是由于我尚年少,爱在心口难开。我只是清清楚楚的知道,在爱上的那一刻,所有的欢喜和失落都将和她有关。
“她天生对颜色敏锐,她在做事情的时候全神贯注。她不过是一个敏感的年轻人。希望像杂草那样生长,顽强地立足于坚实的大地之上。可为什么又想那神话,致命伤的树叶的伤痕会隐隐作痛……”
他深刻剖析关于纯子的一切,一字一句都是刻骨的爱。
当岁月风化沉淀,当他终于把自己从纯子的世界中剥离出来,他不再去思考她是否爱过他,他坚信不疑:“纯子是不属于任何人的纯子。”
三、
诗人歌德曾写道:我爱你,与你无关/我不想让你看见/所以我选择睡去/在梦中再一次的见到你;我爱你,与你无关/渴望藏不住眼光/于是我躲开/不要你看见我心慌……
这世上没有太多恒定的东西,新雪会融化,容颜会老去,可是唯有爱的感觉是如此的坚定与伟大。
渡边淳一曾说“爱情真是不可思议,或者说,是一种宿命。”
我常常想,我们该如何安放曾经存在过的爱情呢,像渡边淳一在写作中得到治愈,永远去怀念,或是此生不想见,还是像一片秋叶一样轻轻的放下?
我有一个朋友,失恋了两年多,可是她仍觉得自己心是破碎的,无家可归。
去年秋天,那是在一个咖啡厅的二楼,我安慰她说,还是很好的年纪,还有机会重新开始。她却绝望地说再也不会爱上谁了,永远不爱。就在今年初冬她欣喜的告诉我,遇到一个人,封闭的心好像一点一点被打开了。
我问:“爱是怎样的感觉?”
她说:“就是某个人潜藏在心脏里的感觉,欢乐或者痛苦,都会反应到那里去。”
那么关于过去呢?
当时的我们,都灿若夏花,志存高远。我们会永远记得那段时光,开过,惊艳过,或者平庸过。
也许,时间终会治愈我们,安放那些无处可去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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