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眠的群岛 01

2017.10.16

      我阅读有个坏习惯，也说不上多坏，就是老爱分心，这是最近我才发现的，看着别人的言语故事我在脑子里开始写自己的故事。我想在那种情境之下的产物多半是畸形儿，偶有些句子还能算攒着。我拉自己回神，我又要从刚才开小差的地方从新开始读。我喜欢夜深人静的时候开始读书，通常会有一段困点，过了就越发精神，不愿合上书页，往往在这种时候我会感觉意志与身体的抗衡有多强大，要知道我的每一个器官都在向我抗议希望能够睡一个饱觉，明天还要工作，而最后我只能逼着自己换上睡衣爬进被窝。

      阅读的间隙我就把窗户大打开抽烟，我想如果楼下有谁无聊看见凌晨窗台站着一个人会吓一跳吧。不开玩笑，有时候我也会伸出头，或许大概五分之一的身体悬在半空，甚至有点享受那种恐惧到喘不过气的濒死体验。这些年我一直抽中南海，小一点的时候抽五毫克，现在是八毫克，看着他从六块五一包涨到了七块，有些地儿也卖七块五。不是因为它便宜，而是因为特别好买，而且抽完手指与嘴巴里都会留下淡淡的苦味。昨天，对就是昨天，我还试着买了一包蓝色的南京，抽完嘴巴里是甜的，讨厌那个味道，让我有点犯恶心。好多年前，在北京出差时在一个四合院宾馆院子里看着是夏天却特别黑的天，抽掉了一包万宝路爆珠，最后一根刚掐灭，就跑到了洗手池里干呕。这大概是一直以来排斥甜味的原因。抽烟时我通常在放空，看对面楼顶闪烁的夜航灯，看昏黄的街道，几乎看不到人，我也不想看见人。我常常听见一阵一阵的飞机开过的声音，因为时间太晚我脑子有时候也不太清楚，所以我也不太确定是不是真的有飞机飞过。我记得小时候在以前那个家里，深夜我常常听见远处有火车开过，这一个体验村上春树小说里也提到过，当时真的有一种故乡遇知己的兴奋，而这些年我已经听不见这个了。

      睡觉之前我还有一个坏习惯，喝冰牛奶。这是我最近才养成的，得要那种特别冰的，冰到杯子外壁会有一层水雾那种。一大杯冰牛奶就着嘴里还没散尽的烟味吞进肚子，过一会儿就会咕噜咕噜地叫，小时候我妈妈说这是肚子里有一只青蛙，我真的相信了很多年。我很喜欢纯牛奶，特别是纸屋装的那种，新鲜醇厚没有甜味，让我感觉很踏实。后来有人说，你这是乳糖不耐。我从来不当回事，这些年比以前更严重些，会拉肚子，但是也没关系。我一直就不想活得特别健康。因为常年不吃米饭，鲜少吃其他碳水，我的脸色很不好，有一阵我还很介意这一点，后来我发现其实有很多方式可以让自己舒心一点，比如化妆。前些日子有很崩溃的时候，早上一起来洗了澡吹好了头发，看着不知道什么地方发起了呆，心情就怎么也提不起来了，有点头疼，我就请了高烧假。后来我关掉了所有的灯，再重新拉上窗帘，换起睡衣，钻进被窝又沉沉睡去。我已经很久没有耍过这样的把戏，有时候我真的都有点相信自己编的谎话。结果晚间时候，同事说要到我家附近开会，我起来素面朝天地赴约，他们看着脸色苍白轻飘飘的我，对我生病这件事没有一丁点的怀疑。

      我常常听音乐忘记时间，其实就是选了一个歌单然后按顺序播放，在这个过程里我会阅读、抽烟、喝冰牛奶，在房间里走来走去，直到手脚冰凉才惊觉时间早已过了很多，我想我就是那种很让人讨厌的邻居吧。我记得我的房间下面是一位老爷爷在住，我常常在夜里听见他咳嗽，希望没有吵到他。

      我最喜欢的就是每一天的这些时候，就好像每天起床就是为了等到这些时候。我用了很长的时间与气力，从一个很混乱的阶段调整到这样适应与自己独处，真的很不容易。我想，这是在很多年以后我会很怀念的状态，如果我还坚持活着。

不眠的群岛 0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