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年的年尾,恰是北海最冷的几天。出租车司机替我们摇头感到不值:“早几天来多好,我们还在穿短袖呢,现在天冷风大,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
我们住在北部湾一号的15楼。带我们上来的姑娘讲话软软糯糯。打开房门,地中海风格的小套房。蓝色海星静静陈列在墙上,木雕海鸥振翅欲飞的模样,冰箱上立着一只造型圆钝的木质锚。
阳台一侧放着木质的小茶几和椅子,另一侧是有落地玻璃窗的浴室,坐在浴缸里,即可毫无阻碍,正面看见北方波浪层叠的大海。
比起大风肆虐,阴冷潮湿的来路,这里仿佛末日避风港。
先生放下行李。我亦脱下外套,打开音乐。路程的紧张感自然抽离,一瞬间有一些混沌乏力,暖气还没有升起来,进了厨房,烧了开水,因为不放心玻璃杯,每次反复冲洗多遍,才捧上手心。热水带来的安心感,暖意渐起,我裹上毯子握住水杯,坐在阳台上看阴云和大海。
冬天的海,有特别的感觉。
不近人情的阴郁,生人勿近的冷漠,不能出海的船只,被锁在船坞,在风浪中起伏。
重感冒还是不宜吹风,我回到卧室,沉沉睡去。
醒来天光已晦,室内温暖如春。
先生一脸懊丧,“风浪太大,去涠洲岛的船都停航了。”
“那就不上岛了吧,这里也不错。”
感冒多天不愈,整个人恹恹无力。裹上大衣出门吃饭。板栗糖水,越南卷粉。海鲜非常便宜,生蚝异常鲜美。
回来天已黑透,阳台再看出去是彻底的黑。仅余天际零星光点,不知道是灯塔还是暂泊的归船。
黑色虚无的让人沉浸。视线没有焦点,所以想象肆意侵袭,冷冷的海水拍击沙滩,击荡礁石。
我仿佛浸入水中,沿着水底走向深处,5米,50米,200米。不同于海面上的动荡不息,水下是旷大的宁静。
沿着大陆架走向海床,繁华走向冷寂,和黑暗鱼类,贝类和植物渐渐消失,只余旷日持久无边无垠的虚无。
泡过澡之后,满身舒畅。先生皮肤滑滑的,我的鼻子仍然不通,吻起来有溺水感。暖洋洋的肌肤相贴,身体已无比熟悉,因为我的感冒,先生比平时更温柔。而感冒已经叠加在冬天的限定上,让我温钝昏沉。
海风吹动玻璃微响。
他揉揉我的头发,欲言又止。收着一声轻叹,语气平缓,“你有白头发了。”
“帮我拔了吧。”
手心里,四根白发。端详良久,顺手放在床头。转头看,窗外依然夜沉沉,大风不休。想象中,我已经起身,把这几根白发从窗口丢出,让大风席卷而去,飞入黑暗,飞进海里,在那里,白发会化成银色的小鱼,发着冷冷的萤光,游向大海深处。
而我的思绪宥于病躯,跟着冬天的海洋一呼一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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