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玩儿的事业

被称为“中国语言学之父”的奇才赵元任告诉女儿，自己研究语言学是为了“好玩儿”，他说：“好玩儿，不是功利主义，不是沽名钓誉，更不是哗众取宠，不是一本万利。”他不仅研究语言，还说相声、作曲，凡所作为，皆成经典，真是一位不折不扣的“玩家”。

到底是大师，大师之识，大师之言。只讲“好玩儿”，不标榜奉献，奉献反而历久为世人所公认；不讲执行上级指示，近百年来，却不见历代哪一位执政者、领导者否认过他的功绩；不究社会、市场是否接受，我就只为了好玩，关你何事？而他的治学价值却广泛为学界、民众所折服，恒久于世，“关”世人之事广泛而重大。

好玩儿，是一种高境界，低俗庸俗媚俗者是绝不会认同的。好玩，是发自内心的“真”的表白，是追求“善”的情怀，是人性的唯美趣味，同时也是与他人共享的快乐。为后世所敬仰的林语堂、钱钟书等文学大师都常常以幽默、诙谐、逗笑的语言赋予深刻的思想，完成他们的文学巨著；鲁迅先生更是“嬉笑怒骂皆文章”。

环顾左右，我们身边就有好多默默无闻从事文化工作的朋友，凭着自己的兴趣，一直做着“好玩儿”的事。

有人几十年潜心挖掘地方文史、乡间故事，苦苦考证，多方采访，只为证实某一件别人似乎已经忘却或认为无关紧要，自己却觉得意义深远的史实。一经结论明确，如获至宝，其乐无穷，忘记了日常生活中的许多烦恼。

有人精心练习书法，取得了行家的认可，甚而在某个圈子已经领先，却婉拒参展、参赛、评奖、入书、卖钱，淡然回答：“我只是为了自娱自乐，还差得远呢。” 我问过几位很有成就的书法界朋友：“那你最大的苦恼是什么？” 得到的回答竟是：“这些日子写字没进步。只是觉得很好玩。”

有人常年饱览群书，潜心沉醉于研究语言的准确表述，发现朋友的著作中个别差错，立即当面善意提醒，回报的是朋友的一声致谢，乐在其中。他的价值得到了广泛的肯定，过后朋友再请他校对书稿清样，又收获了新一轮的快乐。

有人终生热爱摄影，珍藏着家乡大量历史照片，时常反复对比，钟情、怀念家园“俱往矣” 的风貌，如今成了“修旧如旧”的见证，立即无私献出，不求点滴回报，不亦乐乎。

有的老人了解很多往事，“洛阳亲友如相问，一片冰心在玉壶”，总是兴奋异常，长久积蓄于胸中的滋养涌泉般奔出，手舞足蹈地详尽介绍，乐不自禁，进而认真整理成文，越活越开心。

有的青年人在校期间就醉心于家乡文史的研究，写出了不少有份量的文章，还手绘家乡风物精美图画，初见成果，乐此不疲。

这些朋友，不论所处地位高低，个人景况优劣，他人评价异同，都有一个共同点：自己觉得“好玩儿”，而且不求功利！好玩儿的情怀是不容贬低或亵渎的。这就是内心的纯洁与向上，修养的提炼与净化，平凡之中见高大，寓严肃的意念于“好玩”之中。如上所举，更倾注了一份爱乡怀乡的悠悠情愫，一份珍视优秀文化的滚滚热心肠。

而那些沽名钓誉者、哗众取宠者大概未必能享受如此快乐吧？他们自己心灵的煎熬也许难以平静，何乐之有？

写到这里，笔者想打个“好玩”的比方：美女藏在深闺也有人求亲，丑妇上街忸怩作态、卖弄风骚只会令人作呕。

这是我们做文化工作特别是艺术创作务必要记取的，愿与各位同仁共勉，也希望倾心于沽名钓誉者自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