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文网首页
陈黔蓉:抹不去的记忆

陈黔蓉:抹不去的记忆

作者: 作家文艺 | 来源:发表于2020-04-22 09:55 被阅读0次

每年快到四季豆飘香的季节,我总是心心念念地念叨:四季豆出来了吗?能买到四季豆了吗?

如果买到了四季豆,不管桌上有多么美味的佳肴,我总会迫不及待烧上半锅白水,放进两小勺细盐,急急为四季豆抽去筋条,一折两断,在清水里淘上两遍,匆匆丢进沸水里煮起来。很多时候,看到锅里在沸水中翻腾跳跃的四季豆,我总会忍不住拿起锅铲涝上几根,不顾滚烫,胡乱往嘴里送……

70后的我,对于那个时代的背景没有做过太多深入的了解。我只记得,大约在我三四岁时,那时家里很穷困,父亲常年在外地工作,家里的哥哥姐姐也随父亲到外地读书,只留下我和母亲做伴。

于是,母亲常在下工后的夜晚,背着我,沿着蜿蜿蜒蜒的小路到对面半山腰三舅家去夜谈。对于夜晚去三舅家,我心里是雀跃的,我不懂大人们夜谈的内容,我只想去吃上一碗无限美味的四季豆……

说起这个三舅,其实呢!也不是一个嫡亲的舅舅。总之,川人翻去翻来都是亲,听母亲说也不过是相互患难中走出来的随意呼唤出的亲戚。

在那个饥寒交迫的年代,田间地头也不见几根青色茅草,菜园里更不见新鲜果蔬,我至今也不明白,究竟是那时科技不发达,还是人不够勤劳,为何大家的菜园一片荒芜?

据母亲说,三舅悄悄在屋旁种了几窝四季豆,小表哥每日起床早早往四季豆苗上解小便,并浇上足足的清水,所以三舅家的四季豆苗长得格外茂盛,四季豆也结得格外丰硕。

每晚到三舅家,看到舅娘将新摘下来的四季豆抽去筋丝折好,在柴锅里舀上几瓢清水,再撒上两勺细盐,表姐将炉膛里的火烧得旺旺的,明艳的火光映照出表姐红扑扑的脸蛋,显得格外俊俏,格外水灵。我们只听见锅里的沸水舔着锅边,发出“嘶嘶嘶”的声音,一股清香的热气从锅盖的边沿中冒出来,馋的我们每个人直吞口水。

不一会,喷香的四季豆就出锅了,舅娘总会最先为我舀上一碗,并说:"四娃子先吃"。母亲一边喂我,一边和舅娘拉着家常。表姐表哥看着锅里在清水中沉沉浮浮不多的油绿四季豆,三根两根分享着。末了,他们总会舀上一大碗煮四季豆的清水,“咕咚、咕咚”一鼓作气地吞下肚子。

我还记得,去的时候多了,表姐有时候会黑着一张俏脸儿,一勺,两勺,三勺……往锅里加着细盐,这时煮出来的四季豆就会又苦又涩。舅娘总会劈头盖脸顺手打起表姐来。但我吃着又苦又涩的四季豆,心里比蜜儿还甜。

也有的时候,表姐会不断往炉膛里添柴,把火烧得“哄哄”作响,不一会儿,锅里就会冒出一缕缕青烟,表姐的俏脸蛋也似笑非笑。这时候舅娘必会抡起火钳,给表姐挥过去……表姐呢?只是闷声紧紧抱着头,不哭也不闹 。吃着焦糊的四季豆,我的心同样也在欢笑。

吃过四季豆,三舅总会把我放在他的脊梁上。在迷迷糊糊中,三舅将瘦弱的脊梁骨洛印进我的心里。我们沿着那弯弯的小路,在深深浅浅的脚印中颠簸着,直到把我们娘俩送回家。可以说,很长一段时期,三舅的脊梁和脊梁上的汗味儿是我梦中香甜的摇篮。

渐渐的,我也大了,也离开了家乡。舅娘的四季豆的味道就成了我一生的念想。

后来我工作了,成家了,回乡就更少了。听母亲说舅娘常念叨:“四娃子怎么样了?”“四娃子过得好吗?”舅娘作为那个时代的农村女性,基本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更别想远乡十里来看我了。我想就如那四季豆一样,我永生是舅娘念叨的“四娃子”。

记得刚买房那年,白手起家的我们吃了上顿没下顿,三舅颤巍巍地找来,摸摸索索从补了又补的兜里翻出五千元毛票说:农村贼多,先放你这,等老了再用。三舅这钱一放就是好多年,这五千元在当年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数目,它让我们度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

慢慢的,我们的日子好了,我们已经在城里扎了根,思想也随着周围的环境发生了许多变化,三舅再来的时候,我开始嫌弃他的土布衣服浸染了我白白的沙发,有意无意让他坐小板凳。三舅也不气,总是很自觉坐在小板凳上,如当年的我,拘谨而寡言。有时候我忍不住和三舅说起四季豆的故事,三舅也总是憨憨地笑着……

那个时候的我们,每月还着房贷,同时养育着两个孩子,经历过吃豆瓣下饭,藤藤菜杆当菜的艰苦时期。我又是一个不怎么会掩饰的人,所以三舅来得多了,我心生许多不快,难免会黑着脸。三舅也不言语,慢慢的也就不怎么来了。

再后来,三舅也老了,想来又怕找不到,每每母亲在电话中提起,你三舅说:“四娃子……”,我总是急急打断:“你告诉他,我很忙,没有空。”

这时候的我似乎已不是原来的我?我已经没法习惯三舅身上的汗味儿,也懒得为他铺床换被,更不情愿为了他在饭桌上多添加一个菜品……一切我都嫌麻烦。我已经完全融入在这个社会的世俗中!

再后来,三舅彻底老了,瘫痪了……我绝情到不屑去探望……

随着年龄的增长,我年轻时的所作所为让我汗颜,我常生内疚,唯有用四季豆情结来缅怀他们。

但现在生活好了,我干煸四季豆,四季豆炒肉,闷四季豆……但我再也找不到那种舀两瓢水,撒上细盐的清水四季豆的味道了……

作者简介:陈黔蓉;笔名: 蓉儿(曾用笔名:大自然的约会),四川省泸州市纳溪区人。一个以温暖行走在文字中的女子,充满正能量、阳光、热情、热爱生活。 作品有诗歌,散文。散见于报刊杂志及网络平台。从笔端流露出的诗歌多见于浪漫多情、对纯真感情颂扬的爱情诗。

相关文章

  • 陈黔蓉:抹不去的记忆

    每年快到四季豆飘香的季节,我总是心心念念地念叨:四季豆出来了吗?能买到四季豆了吗? 如果买到了四季豆,不管桌上有多...

  • 陈黔蓉:母亲

    我长大了 母亲也开始老了 渐渐地 母亲的黑发变成了枫叶上的寒霜 星星点点,闪着银光 我深深地吻着那些岁月的痕迹 亲...

  • 陈黔蓉:奋斗

    ——致奋斗中的四川泸州泸天化天宇油化人 时代风云涌 赞歌嘹亮唱 二十九年前 在这片坟茔栉比的地方 轰鸣的马达喧...

  • 陈黔蓉:母亲

    在母亲生日这天,我又悄悄地打开尘封已久的心门,那些如潮水般涌来的甜美回忆,让我更加思念远在家乡的您——我的妈妈。 ...

  • 陈黔蓉:等待

    不知女儿要回来,等我加完班回家,可她却要走了。我的心顿时懊恼不已,不停责怪自己,怎么就不早点回家,多和女儿待一会儿...

  • 陈黔蓉:天使的对话

    ——写在一次白衣天使与冠状病毒奋战 年味在火塘里溅出欢快的火星 喷香的腊味“滋滋”地舔着锅边 骨瘦如柴的母亲 手扶...

  • 抹不去的记忆

    抹不去的记忆 张贞蓉 大前天我们去承德避暑山庄和草原玩儿去的前一天我做好了计划明天下午一点去到承德需要五小时,大概...

  • 抹不去的记忆

    在图书馆看书,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蹦出来小时候的记忆,一时间,无所适从。 记得是小学三年级吧?那时的周...

  • 抹不去的记忆

    经年的往事, 是我一生抹不去的记忆。 那些欢乐的时光, 为何盖不住疼痛的愁怅。 我努力的想把它埋藏, 它却一次又一...

  • 抹不去的记忆

    老米坐在沙发上,看着刚刚被姑爷送回来的女儿,忍不住鼻子一酸,豆大的泪珠儿啪嗒啪嗒一颗接一颗地从老花镜后面滚落下来。...

网友评论

      本文标题:陈黔蓉:抹不去的记忆

      本文链接:https://www.haomeiwen.com/subject/emybihtx.html